九重梦外(周烬金属扣)完整版免费阅读_(九重梦外)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我梦见你九次，次次醒来，你都不在。一白婚纱与黑风衣教堂的钟声第二次响起时，

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新郎的戒指已经推到我指根，金属的凉意像一枚钉子，

把我钉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碎裂，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咔。像是骨头裂了一条缝。我回头，在最后一排长椅与墙壁的夹缝里，看见周烬。

他瘦了很多，黑色风衣空荡荡挂在肩上，像一面被风撕开的旗。指间那支烟依旧没点燃，

仿佛他早就不需要火，只是习惯把死亡叼在唇边。他对我笑，笑意从眼底漫上来，

却在抵达唇角时拐了个弯，变成一把薄薄的刀。他说：“阿阮，新婚快乐。”声音没有发出，

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下一瞬，他转身，风衣下摆掠过一排排木质长椅，像夜色倾倒在白天。

我提起婚纱追出去，珍珠扣子一颗颗崩飞，像一场细小的雪崩。脚踝崴进泥里，

高跟鞋断成两截，我跪倒在红毯边缘，掌心只剩那枚掉落的戒指，冰凉地硌进血肉。

血珠顺着指缝渗进戒指内圈，把那行刻字染得鲜红——“Forever.”多可笑。

我抬头，教堂外的天空阴沉，乌云压得很低，像一口倒扣的棺材。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再也追不上了。”二山与骨1大巴车驶出昆明时，

天刚破晓。薄雾贴着车窗，像一条不肯离去的魂。我抱着医药箱坐在最后一排，

箱角贴着“红十字”贴纸，被雨泡得卷了边。司机老刀是本地人，汉语夹着佤语，

一路嚼着槟榔，把方向盘打得像在甩鞭。“前面是南汀河谷，雨季塌方多，小姑娘，

你最好系紧安全带。”他说。我把安全带拽得死紧，指节发白，

却仍旧觉得身体在往某个看不见的深渊里坠。2第三十四天傍晚，雨下得像天漏了。

我们驻扎的拉祜寨子被山雾裹住，一盏汽灯在竹楼檐下晃，灯光里全是斜飞的雨线。

我刚给一个孩子缝完头皮裂伤，血把胶手套糊得滑腻。突然，“砰”一声炸响，

汽灯晃了两晃，灭了。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不是雷，是枪。子弹穿过竹墙，

孔洞透进外头冷白的电光。有人尖叫，有人用佤语哭喊。我抱头蹲下，医药箱被踢翻，

碘伏、缝合包、止血钳撒了一地。3再醒来，鼻腔里全是湿土与火药味。双手反绑，

麻绳勒进皮肉，像锯齿。我被蒙了眼，颠簸中听见山涧水声，

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耳膜——咚、咚、咚。刀疤脸的男人拎着我后领，像拎一只待宰的山羊，

佤语粗粝：“货到了，验验？”蒙眼布被猛地扯下，刺目的汽灯直射。我眯起眼，

泪水刷地滚出来。竹椅上坐着一个人。黑色衬衫，袖口卷到肘，露出蜿蜒刀疤。

半张脸浸在灯影里，像被刀削出的冷硬山脊。他垂眼，睫毛在颧骨投下一道极黑的线，

像断崖。我以为会听见讨价还价，听见撕衣服的声音。可他只是抬手，

刀光一闪——麻绳断裂。“去里屋，别出门。”声音低而哑，像山缝里渗出的泉，

带着铁锈味。4里屋只有一张木床、一盏煤油灯。地板是竹片拼的，踩上去嘎吱响。

我缩在床角，听见外头的人在雨里笑，笑完是枪栓拉动的声音。半刻钟后，一切归于死寂，

只剩雨声。门被推开，他进来，身上滴水，手里拎着一把AK，枪口还冒白烟。他把枪靠墙，

解开皮带，衬衫掀起的瞬间，我看见他左腹一条新伤，翻着粉白的肉，血顺着裤腰往下淌。

“有药吗？”他问。我抖着手指打开医药箱，碘伏倒在伤口上，他连眉都没皱。缝针时，

我把线拉得太紧，血珠顺着线孔渗出，像红线。“疼吗？”“山里人，疼是奢侈。”他抬眼，

第一次正视我。那眼神像深夜的澜沧江，表面平静，底下全是暗涌。5半夜，我被雨声惊醒。

窗纸被戳破一个小洞，冷光一闪——刀尖。我想喊，嘴被捂住。他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床前，

食指压在我唇上，掌心滚烫。“外头有人听房。”他声音低得贴着我的耳膜。下一瞬，

他掀被上床，动作极轻。我僵直地躺着，听见自己心跳乱成鼓点。“叫。”“……什么？

”指尖突然落在我腰窝，轻轻一挠——像电穿过脊柱。我短促地“啊”了一声，

尾音颤得不像自己。他似乎不满意，指尖又移到肋骨，重重一按。我被迫拖长声调，

声音在雨声里碎成几截。窗外黑影晃了晃，终于远去。他翻身下床，背对我，低声：“睡吧。

”灯芯爆了个花，我看见他耳尖通红。6第二天，我被允许在屋门口晒太阳。

群山像巨大的屏障，把天空切成不规则的蓝。寨子里的女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

孩子躲在篱笆后偷看。周烬在院角劈柴，斧头扬起又落下，木柴裂成两半，像骨头被折断。

汗水顺着他脊背滚进裤腰，在旧伤上冲出淡粉色的沟。午饭是野山药和腊肉。

他把最瘦的夹到我碗里，自己啃带骨的那块，牙齿咬碎软骨的声音清脆。“为什么救我？

”我问。他沉默半晌：“山里缺医生。”“可我不是外科医生，我只是实习。”他抬眼，

目光像刀背滑过皮肤：“会缝人就行。”7夜里，煤油灯快没油了，火苗缩成豆大。

我蹲在地上配药，他坐在床边擦枪。金属零件碰撞，声音冷而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生意人。”“什么生意？”他停下动作，把子弹压进弹匣，咔哒一声。“救人的，

杀人的，都要做。”灯芯忽地一跳，熄了。黑暗里，只有他指间一点红光——那是烟，

终于点燃。我听见自己声音发抖：“你们会杀我吗？”红光明明灭灭，他吐出一口烟，

声音低哑：“暂时不会。”8第三周，我迎来第一场真正的雨夜手术。

他的同伴抬进来一个少年，大腿被子弹贯穿，动脉血喷得天花板都是。

我双手抖得拿不住止血钳，他把我按到伤口前：“看血，别看人。”我咬牙缝合，

线一次次崩断。少年开始抽搐，血沫从嘴角溢出。“按住股动脉！”他单膝跪上床板，

双手压下去，血溅了他满脸。那一刻，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狼。半小时后，少年脉搏恢复。

我瘫坐在地，手术衣湿透了，分不清是血还是汗。他递给我水壶，壶口沾着硝烟味。

我仰头灌下去，水顺着脖子流到胸口，像一条滚烫的河。9我开始习惯清晨被枪声惊醒，

习惯在煤油灯下缝合皮肉，习惯他把染血的纱布丢进火盆，

火苗舔上血红时发出“嗤”的一声轻笑。有一天，他带回一大束野山茶，白瓣黄蕊，

沾着露水。“给。”我愣住。“山里开的第一拨花。”他别过脸，耳尖通红。

我把花插进输液瓶改装的“花瓶”，放在窗台。夜里，花瓣被风吹得簌簌响，像低声的哭。

10第四十五天，他第一次带我出门。我们沿悬崖边的小路走，脚下是万丈澜沧江，

水声如雷。岩壁上有悬棺，黑漆漆的洞口像无数双空洞的眼。

他指着远处一座孤峰：“那边是缅国，翻过去就回不来了。”风把声音吹得破碎。

我裹紧外套，忽然觉得冷。回程时，他弯腰摘一株草，揉碎了敷在我被蚊虫咬肿的手腕上。

草汁清凉，带着苦香。“这叫‘鬼针草’，止血消肿。”“你怎么知道？”他笑笑，没答。

夕阳在他睫毛上镀一层金，像易碎的壳。11第五十天，敌人夜袭。子弹从窗外泼进来，

火舌舔破黑夜。他把我塞进床底，自己滚到门侧，AK吐出连串火舌。我抱头蜷缩，

看见一双穿胶鞋的脚冲进来，被他一枪撂倒，血溅在竹墙上，像一幅泼墨画。枪声停了，

他拖我出来，掌心全是汗。“怕吗？”我点头，又摇头。他忽然俯身，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声音哑得不像话：“再忍忍，很快就结束了。”那一刻，我闻到他头发里的硝烟味，

也闻到死亡的味道。12第五十二天，我偷偷在屋后溪边洗澡。月光碎在水面，

像撒了一池银屑。我听见脚步声，回头——是他，背对我站在岩石上，手里拎着枪，

像一尊孤峭的山神。“别怕，我守着。”水声潺潺，我捂住胸口，

心跳声大得仿佛能惊动整座山。洗完澡，他丢给我一件干净衬衫——是他的，

领口还留着他的体温。我穿上，袖子长出一大截。他替我挽起，指尖不经意擦过手腕，

像火星落在皮肤上。13第五十五天，他带回一身新伤。子弹从锁骨下穿过，

留下一个对穿的洞。我剪开衣服，血涌出来，温热，带着铁锈味。“麻药用完了。”我说。

他咬住木棍，点头。我缝合时，他一声不吭，只有木棍发出“咔嚓”一声，被生生咬断。

缝到最后一针，我低头把线头咬断，眼泪砸在他胸口，和血混在一起。他抬手，

指腹擦过我眼角：“别哭，我死不了。”我哭得更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一颗颗砸在他伤口上。14第五十八天，为了打发时间，我们聊起了《山海经》。

他只望着屋顶裂缝透进的月光，轻声说：“比肩兽知道吗？一生只认一个伴，若伴死，

独活不过三日。”我翻书的手一顿：“你呢？”他沉默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没那么忠贞。”可后来呢……15第六十天，他告诉我可以走了。“翻过这座山，

有人接你。”“你呢？”他沉默，把金属扣塞进我手心：“替我活着。”我攥着扣子，

指甲陷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下来。“周烬，你会来找我吗？”他轻声笑笑，“会的。

”那天夜里，我听见他坐在门外，擦枪擦到天亮。黎明时，他背对我站在山崖上，

朝阳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座孤峰。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

听见他心跳，一下，一下，像战鼓。“我等你。”他转身，低头吻我，唇上全是硝烟味。

那是我们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16第二日，炮火轰塌了半个村子。他拉着我狂奔，

子弹溅起的尘土迷了眼。我踩到一块碎玻璃，脚底划开长长的口子，血灌进鞋里，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他却不停，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兽。最后一道封锁线前，

他把我推向救援的战友。“带她走！”“是！周队！”我死死抓住他，指甲陷进他手腕，

血珠一颗颗滚落。他指腹擦过我脸上的灰，像在擦一件易碎的瓷器。“听话，我会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骗我。我信了。五雨与信1雨是半夜来的。先是一声闷雷，

像有人在云层里放了一枪，接着雨脚长斜，砸在医院的铁皮屋顶上，叮叮当当，

像无数细小的子弹。我从梦里惊醒，梦里周烬站在悬崖边，背对我张开双臂，

一句话没说就跳了下去。我扑过去，只抓住一把风。护士台昏黄的灯泡下，

值班记录本摊开着，墨迹被湿气晕成毛边。我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

胸口的心跳比雨声还乱。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人冒雨送来一封信——“阮笙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