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分手后,我幻想过再度重逢的场景。我要打扮得更漂亮优雅,
挽着比他更英俊多金的男人,而他则失魂落魄,后悔曾经那么轻慢地对我。
后来我认识到这种想法幼稚可笑。现在,在我和前任约会过的餐厅,我穿着不合身的旧裙子,
对面的现男友平庸至极。好在我没有看见前任,而是遇到他的朋友。
但他的朋友却说:李森死了。1李森死了。我吃了一惊,身子一颤。彭意见状,
面色依然沉重但语气稍稍和缓:对不起,吓到你了吗?确实吓到我了。因为上一秒,
我刚好在思索如何杀死现男友。是用酒瓶砸死他?还是把他的脑袋按在酒水里淹死?2上周,
我发现罗开在某视频软件上和别的女人聊天。他背对我全身心沉浸在手机里,
没有发现黑暗中我的一双眼睛窥视他许久。但我不该只用眼睛看,我应该拍下证据。
我只是聊聊天。他怪我小题大做。抢夺手机的过程中,罗开气急败坏地把我推下床,
敏捷地删除聊天记录。所以只有我看见他出轨的罪证。闹什么闹!他的声音先是很小,
接着变大,最后理直气壮,仿佛是我的幻觉,他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混乱之后,
他气哼哼地翻身睡去,独留我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不是黑暗……眼前闪动的是那些火辣辣的字眼,恶心。好恶心。我们冷战了五天,
直到前天罗开才低头认错。虽然当他搂住我时,我怀疑他只是向自己的生理需求屈服。
妈妈打电话劝我,她说都快结婚的人了别闹。快结婚的人,她没说明。
快 30 岁马上就找不到好婆家的人。
罗开心满意足后说在某高档餐厅预定了周末晚上的位置。微微,对不起。明晚我们去约会。
他温柔地握着我的手,含情脉脉。3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家餐厅。那一瞬间,
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也许是一种可笑无能的反抗,我告诉罗开,我是这家餐厅的会员。
于是普通位变成景观位。欣赏着美丽的夜景,罗开的脸色很难看。
这种档次的餐厅不符合我的消费水平,他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显然我和富二代前任来过。
于是脸色更难看了。事实上我已三年没来消费,会员早该降级,只是当时我爱吃这家餐厅,
李森预充了五万进去。所以这次约会花的是卡里的钱。
罗开颐指气使地让服务生开了一瓶价格能花去我一个月工资的酒时,
他显然忘了这次约会的目的是向我道歉。拿起酒瓶狠狠砸向他的脑袋?酒水倒在浴缸里,
把他的头狠狠按进去让他喝个够?忍无可忍,在离席去洗手间的路上,我这样想。
4我想过也许会遇到李森。不过都分手三年了,遇见就遇见了呗。尽管刚分手时,
我幻想过如影视剧女主一样华丽归来。但现实不是电视剧。离开他我就变回丑小鸭,
这能有什么办法。我没想过会遇到彭意,更没想过他会主动走向我。
彭意和李森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我和李森谈恋爱时见过他好几次,
每一次他看我的眼神都很轻蔑。这次彭意穿着笔挺的西装,他向前一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似乎是想安慰我。我想我们需要谈谈。5冷水浇在指尖,我的思绪依然很乱。
洗手间明亮的灯光下,镜子里的我穿着不合身的旧裙子。今年我 28 岁,
但依然还算漂亮。李森比我大 2 岁。我们的相遇非常浪漫小说,那时我刚毕业,
在一家小工作室做设计,经常加班,全靠咖啡续命。一次买完咖啡,
急匆匆往外走时撞到了进门的李森。在我抬头前,他是打算发怒的。然而他看到我的脸,
怔怔地看了两秒,笑着反过来安慰我:没事。我也呆了,因为他英俊得像男明星。
要不我赔你一杯咖啡?他说完,我们都笑了。我知道李森每个季度都会体检,
平时酷爱健身,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没生过病。所以他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呢?水声哗哗,
我如梦初醒,连忙关掉水龙头。他怎么会死?难道他早得了什么绝症?
会不会我们分手是他另有隐情?当时说的话只为赶我离开,就像电视剧情节那样,
不然彭意为什么要专门叫住我?我们完全不熟啊。有这种幻想的我真可怜。6回到座位,
罗开阴阳怪气道:怎么去这么久?难不成遇到前男友,叙旧了?他是开玩笑,
不料我神色古怪,他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乔微你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你是乔微的男朋友吗?罗开对彭意的到来十分意外,两人握手时,
他的目光在彭意的腕表上停留。因此即便他可能误会彭意是我的前任,语气倒也十分礼貌,
只是阴沉地看了我一眼。好在彭意很快解释清楚。所以有些事想要问问乔微,
不过她刚说在和男友约会不方便。我就过来和罗先生打声招呼。
不知乔微明天有没有时间。罗开想拒绝,还没开口,彭意招来服务生说难得相遇,
这顿饭他请了。罗开适时露出悲伤的表情劝彭意节哀,
又说我明天虽然上班但中午午休时肯定有空。我盯着两人,真奇怪,明明是找我,
却没有一个人问我的意见。回去的路上,罗开笑道:你懂什么?他要找我女朋友,
当然要经过我同意。7到家,洗漱上床后,我忍不住推开罗开。怎么?你那前任都死了,
你还有什么想法?昏暗的室内,他一双眼睛却凶恶有光。还是说你对那死人念念不忘?
心里难受?他玩了你还不打算对你负责,乔微你怎么这么贱?乔微,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已经道歉了,还想怎样?他用力掰过我的脸:你明天还要见人,别逼我动手。
……我闭上眼时,罗开语气不屑:我不比你那早死鬼前任厉害?他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太荒谬了,难道刚才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女朋友的前任?
呵……什么有钱富二代,现在死人一个。还有他那朋友,人模狗样,
一看脚上鞋跟高得和女人一样。李森英俊高挑,
作为朋友的彭意却和这两个词哪个都不沾边。罗开身高一米八三,这是他的得意之处。
相亲时,媒人说了一大串,最后一定要再强调一遍一米八三呢。罗开在相亲市场极受欢迎,
公务员家庭的独生子,自己工作稳定,前途光明。更别提一群歪瓜裂枣衬得他都仪表堂堂。
分手后,爸妈怪我和李森谈恋爱,好好的女孩子被人骗了身子,什么都没捞到。
其实当时他们可赞成我和李森了,我爸还一直催我让李森给我弟在公司安排个工作。
但分手后都成了我的错。25 岁,爸妈急得不行,到处找人给我相亲。
我像个货品一样被人挑挑拣拣,我妈非常冷漠:你现在还能被挑,
再过几年你看还有人搭理你不。即便那时我跳槽成功,升职加薪,
回到家还是要面对父母的冷眼。他们说我不孝,说我要逼死他们。直到我被罗开看上。
罗家嫌我家庭条件一般,耐不住罗开喜欢我,喜欢我的脸。哎呦,
要不是我给你生得这么漂亮,你能拿下他?我妈特别得意,认为有她一份功劳。
谈恋爱没多久,罗开调任外地,他让我陪他一起。为了不丢掉男友,我只好丢掉工作。
六个月前罗开被调回来,我们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我即将嫁给这个男人。
周围人都说我好福气,罗开人样不丑,家境良好,为人上进。但凡我说句不好,
就是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对玩弄我的富二代前任念念不忘。他们没说错,在很多个夜晚,
我都会想起和李森一起度过的甜蜜时光,在回忆里幸福的我也没那么差劲不是吗?
然后我会产生清醒时绝不会有的幻想,也许他有苦衷、也许有一天他会来找我,
说离开这么好的我他很后悔。但是,李森死了。8热恋期的我们去海边旅行,
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李森的手机响了,我好奇地去看却被他先一步拿起。工作上的事,
我去处理一下。被独自留在沙滩上的我既生气又忍不住怀疑。真的是工作吗?
我一个人在沙滩上坐着,直到日落。海滨的日落缤纷壮丽,我看得入迷,忍不住向前走去。
梦里面我一直走一直走,脚踩进海水,不是凉的,是一股股温热的暖流。
涌动的海水在我脚下,仿佛是某种活物复苏,潮湿的腥气充斥鼻腔。太阳离我越来越近,
我着迷一般地走入那绚丽的光辉。我是画家,对色彩非常敏感,但却无法分辨眼前的颜色。
湿热的海水缠住我,将我往下拽,被海水吞噬时我的眼睛依然不知疲倦地望着太阳。
……半夜惊醒,这是梦。现实中李森赶回来,立刻把我拉回岸上,他不停道歉。
那时我还很天真,并且一厢情愿地深爱他,我轻易原谅了他。9窗外太阳强烈,
我和彭意身处一家餐厅的独立包间内。分手后,你们有联系过吗?没有,
我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彭意点头:我想也是。他今天穿得比较休闲,
但看得出有仔细搭配过,这让我觉出一丝微妙的违和。可他接下来的话,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如果你们有联系,恐怕警察已经找过你了。我惊愕抬头,手一晃,茶水洒了出来。
彭意伸长手臂,用纸巾擦去桌上的水渍。李森死于谋杀。啊……不是另有苦衷的癌症,
但毫不意外。10谋杀,似乎离普通人的生活很远。但我遇到过。有次去公园写生,
公园安静美好、风景宜人,我很受触动,画了好几幅画发在朋友圈。
有人私聊问我什么时候去的,说前几天那里刚发生过凶杀案。你看,
谋杀可能发生在你经过的任何一处地方,而你却看不见。11现场很整洁,
除了一具满是鲜血的尸体和刺鼻的腥气。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家门口及附近的监控也没拍摄到任何可疑目标。听起来更像自杀。彭意描述得有些诡异,
我冷静开口。不是自杀,他是被人捅死的。心脏处的致命贯穿伤口呈椭圆形,凶器未知。
因为没有线索,警方只能从李森的社会关系入手。彭意问:你认识章京月吗?我摇头,
但其实我知道。李森的青梅竹马白月光,李家认可的门当户对的李太太。因为她要回国,
李森和我分手。是李森当时的女朋友。彭意继续说,
警察调查时发现李森和她交往的同时还与多名女子保持关系。在此之前,
他们是公认般配恩爱的一对。章京月难以接受。警方调查挨个调查她们,
没有一个人有嫌疑。叔叔阿姨他们甚至开始求神问鬼。彭意耸耸肩,没有用,成了悬案。
不可能!聊天记录都是真的。我是说怎么会成为悬案?安保极好的高档小区,
监控随处可见的现代社会,一个人在家中被杀害,居然查不到凶手。太荒谬了。
太阳依旧强烈,我却感到一丝不安的寒意。乔微你有什么头绪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
你知道他得罪过什么人吗?我们都分手三年了,何况我知道的,警察会查不到?
想从我这找线索简直白费力气。我默然,和彭意无言对坐。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我却没有胃口吃饭。要打包带回公司吗?不用了,谢谢。谢谢你告诉我……我顿住,
彭意用信用卡结完账,将卡放回卡包,然后……他是肿泡眼,上眼睑脂肪厚厚地压着眼睛,
他曾用这双丑陋的眼睛很轻蔑地看我,现在静静地看过来,却依然有种让人难受的意味。
他把玩起另一张卡片,卡片设计精美,是一张房卡……我想起这也是家很知名的约会餐厅。
恶心,好恶心。见我没反应,彭意若无其事地收起房卡。12当晚,
罗开把李森的死当作一个猎奇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所以找你干嘛?我隐瞒了那张房卡。
想问我有没有什么线索。当然没有,我不会再见彭意。第二天中午,我接到罗开的电话,
他语气难掩兴奋,责怪我为什么不早说彭意公司的业务和他的工作相关。
我哪知道彭意的工作。罗开说太巧了,他们今天上午遇到,交谈甚欢。微微,
彭总让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顿饭。你下班我去接你。真的是巧合吗?但无论我怎么劝,
罗开都想去。你不去,那我晚上去。他在电话里怪我小家子气。
晚上独自在家吃外卖的我望着塑料碗里的红油。罗开那个蠢货。想象两个人把酒言欢的场景,
汤面漂浮的红油渐渐扭曲……血,血,血!真想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我的愤怒在幻想的场景中得到平息。13罗开醉醺醺地回来,说彭意那小子就是仗着有家底,
其实能力不行,还要向他请教问题。他们今天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以后就是好哥们,
彭意说他在现在的公司屈才,自己日后肯定要帮好兄弟一把。叮……我收到彭意的好友申请。
乔微,彭意这人重情义。李森死了他心里难受,想找你多聊聊看有没有线索,
你别这么冷漠……好友验证信息里,彭意说关于李森,还有些事没说。
14这次吃的是晚餐,彭意文质彬彬、表现得极为绅士。仿佛那张房卡是我的幻觉。
还有什么事?彭意不紧不慢地放下刀叉:警方虽然没抓到凶手,
但他们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李森死的时候,面色很平和。熟人作案?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彭意三番两次找我,甚至找上我男朋友,是因为他怀疑我?
我和李森分手后就没有联系,我在外地待了一年多,你若怀疑我,实在太没道理。
第一次,我睁大眼仔细打量这个人。难道昨天的一切真的是我的幻觉?
他放下昔日的轻视找上我,只是因为他不肯错过有关好兄弟死因的任何一丝线索?
我可没怀疑你。在餐厅舒缓的音乐中,他眉目放松地再次竖起刀切牛排,
血水顺着刀刃流出,只是乔微,你也算他的熟人。若是你,他肯定不会惊讶。
毕竟你这么漂亮,见着你他开心都来不及。我也举起刀叉,刀叉尖端落在牛排上,
摆出一个交错的叉,防御的姿态。我真是太愚蠢了,最好的前任就是挂在墙上的。
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好运。而我却因为好奇李森的死因浪费这么多时间。
或者说我是好奇那段我曾拥有的看似甜蜜、后来又成为我希望的生活究竟腐败成什么样。
我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我已经向罗开了解了你这三年的经历,我也相信你是清白的。
他以为他是警察吗?在那自以为是地审判我的对错。我攥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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