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晨五点半,芭蕾舞室的木地板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苏雨晴将发髻挽得更紧些,
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
一、二、三、转——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却在最后半圈时失去了平衡,
右脚踝一阵刺痛,让她不得不扶住把杆。镜子里的女孩咬着下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又失败了。"雨晴低声自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脚踝。那个旧伤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她,
每次做高难度旋转时都会突然闪现,打乱她的节奏。窗外,上海的天色刚刚泛白。
其他舞者要到七点才会来排练,但雨晴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在黎明时分与舞蹈对话。
国际芭蕾舞大赛的决赛就在三天后,这是她进入国家芭蕾舞团的最后机会。她打开音乐,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序曲缓缓流淌。雨晴闭上眼睛,让旋律渗透进每一个细胞。
十八岁的身体已经记住了每一个动作,但她的心还在恐惧——恐惧那个三年前的下午,
恐惧聚光灯下突如其来的黑暗,恐惧医生宣布"你可能再也无法跳舞"时世界崩塌的声音。
"苏雨晴!"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雨晴猛地转身,
看到林教授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他穿着惯常的黑色练功服,
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尽管已经六十多岁,身姿依然挺拔如松。"林教授,
您怎么这么早..."雨晴慌忙站直身体,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问过保安,
他说你每天五点就到。"林教授走进舞室,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决赛前还这么拼命,脚不想要了?"雨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双足尖鞋已经磨损严重,粉色的缎面被汗水浸透变成了深色。
"我...我总觉得还不够好。"林教授叹了口气,走到钢琴旁坐下。"放你的参赛曲目,
我看看。"雨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教授的意思。她赶紧拿出手机,
找到自己编舞的配乐——《吉赛尔》第二幕的变奏曲。音乐响起时,她深吸一口气,
站到了舞室中央。每一个伸展,每一个跳跃,雨晴都倾注了全部心力。
她能感觉到林教授锐利的目光如影随形,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不足。
当音乐进行到最难的连续三周转体时,雨晴的呼吸变得急促——就是这里,每次都会出问题。
一、二——她的右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第三转没能完成,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雨晴羞愧地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停。"林教授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知道问题在哪吗?"雨晴咬着嘴唇摇头,眼眶发热。"不是你的脚,是你的心。
"林教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三年前的伤早就好了,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当然知道教授说得对,但每次旋转时,
那种坠落的恐惧就会席卷而来,让她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再来一次。"林教授命令道,
"这次不要数数,听音乐,感受它。"音乐重新响起。雨晴闭上眼睛,让旋律引领自己。
当那个关键时刻来临时,她没有数数,只是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吉赛尔的悲伤与救赎中。
她的身体轻盈地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完美落地。雨晴睁开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林教授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看到了吗?
舞蹈不只是技术,更是灵魂的表达。"他走到雨晴身边,声音柔和了些,"你太在意完美,
反而忘记了为什么跳舞。"雨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只是...不想再让大家失望。
特别是您。"林教授摇摇头,"我严格要求你,是因为我看到你身上的可能性。
但如果你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飞翔,那才是真正的失望。"他递给雨晴一条干净的手帕,
"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从头开始。决赛前,你必须完全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雨晴擦干眼泪,点了点头。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木地板上,
像是铺了一条光辉之路。接下来的三天,雨晴的生活只剩下舞蹈、吃饭和短暂的睡眠。
林教授的指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格,每一个动作都要重复几十遍直到完美。
其他参赛选手陆续抵达上海,舞团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决赛前一天晚上,
雨晴在更衣室遇到了来自俄罗斯的安娜·伊万诺娃。
那个金发女孩有着芭蕾舞者梦寐以求的比例和线条,正在做赛前拉伸。"你的脚踝还好吗?
"安娜突然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问道,目光落在雨晴右脚的绷带上。雨晴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只是预防措施,旧伤早就好了。"安娜点点头,
"我看过你的预赛视频,吉赛尔的变奏很有感染力。"她顿了顿,
"不过决赛我会跳《堂吉诃德》的Kitri变奏,32个挥鞭转,一个都不会少。
"雨晴听出了话中的挑战意味,她挺直腰背,"我很期待看到你的表演。"两人对视一秒,
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安娜优雅地转身离开,留下雨晴一个人站在更衣室里,心跳加速。
那天晚上,雨晴辗转难眠。凌晨两点,她悄悄溜出宿舍,来到明天比赛用的剧场。
舞台空荡荡的,只有安全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雨晴脱下外套,穿着练功服走上舞台。
没有音乐,她开始跳自己的编舞。在巨大的舞台上,她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
每一个动作都铭刻在肌肉记忆里,每一次旋转都比前一天更加自信。当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
雨晴跪坐在舞台中央,大口喘息。头顶的灯光突然亮起,她惊讶地抬头,
看到林教授站在控制台旁。"教授!您怎么...""保安告诉我有人溜进来了。
"林教授走近,"决赛前夜不好好休息,跑来跳独舞?"雨晴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这个舞台。"林教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十二岁,在少年组的比赛中跳《胡桃夹子》。
"雨晴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教授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那时的你,技术粗糙,
但有一种纯粹的热爱,让人移不开眼。"林教授难得地流露出怀念的神情,"这些年,
我看着你把热爱变成了专业,但也看着你背负越来越多的包袱。"他走到雨晴面前,
"明天的比赛,不要想着赢,不要想着进入国家芭蕾舞团,甚至不要想着完美的技术。
就做十二岁的那个你,单纯地为舞蹈而舞蹈。"雨晴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点点头,
"我会的,教授。""现在,回去睡觉。"林教授恢复了严厉的语气,
"明天我需要看到一个精力充沛的苏雨晴。"雨晴笑了,向教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舞台。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林教授独自站在舞台中央,灯光将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
像一座历经风雨却依然屹立的灯塔。回到宿舍,雨晴轻轻爬上床,生怕吵醒室友。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这些年的舞蹈片段——第一次穿上足尖鞋的疼痛与骄傲,
第一次完整跳完一支变奏的成就感,受伤后复健时的绝望与坚持,还有今天,
在空荡舞台上那种纯粹的快乐。明天,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世界。
带着这个念头,雨晴终于沉沉睡去,梦中全是旋转的身影和飞扬的裙摆。
第二章 天鹅之翼决赛当天,后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雨晴坐在化妆镜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粉底遮盖了熬夜的黑眼圈,眼线勾勒出杏眼的轮廓,
唇上是淡淡的玫瑰色。化妆师将她的发髻盘得一丝不苟,别上小巧的水钻发饰。
"十八号选手,三十分钟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雨晴的胃部一阵紧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踝,那里缠着薄薄的绷带,更多是心理安慰而非必要。
镜子反射出后台其他选手的身影——拉伸的、默记动作的、对着墙壁练习旋转的。而在角落,
安娜·伊万诺娃正被一群俄罗斯队友围着,她穿着火红的练功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雨晴收回目光,从包里取出林教授昨天给她的纸条。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记住,
你不是在跳舞,你本身就是舞蹈。"她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小心地放回包中。
手指碰到了包里另一个东西——小时候第一次参加舞蹈比赛获得的铜质小天鹅。这么多年,
它一直跟着她参加每一场比赛,是她的幸运物。"苏雨晴。"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
林教授站在门口,一身黑色西装,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雨晴记忆中,
教授只有重要场合才会穿得如此正式。"教授..."雨晴站起身,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林教授走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雨晴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银色耳钉,造型是展翅的天鹅。"这...""你母亲托我带给你的。
"林教授的声音罕见地柔和,"她和你父亲在前排坐着。"雨晴的眼眶瞬间湿润。
为了这次比赛,她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每次通话都是匆匆几句就挂断,
生怕父母听出她的疲惫和压力。"谢谢您。"她戴上耳钉,
银色的小天鹅在她耳垂上微微晃动,像是随时准备飞翔。林教授点点头,
突然伸手调整了一下她的发髻。"记住,技术只是基础,真正打动人的是情感。"他顿了顿,
"跳你自己的吉赛尔,不是别人的。"雨晴重重地点头,感到一股力量从心底升起。
"十五号选手登台,十八号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
转身离开。雨晴开始做最后的热身,每一个拉伸都让她更加进入状态。
当十五号选手的掌声从剧场传来时,她的心跳反而平静下来。"十八号,苏雨晴,中国,
参赛作品《吉赛尔》第二幕变奏!"雨晴脱下外套,露出白色的芭蕾舞裙。裙摆层层叠叠,
像一朵待放的白玫瑰。她深吸一口气,走上通往舞台的通道。灯光。掌声。寂静。
舞台的灯光如月光般清冷,雨晴站在中央,摆好起始姿势。音乐前奏响起时,她闭上了眼睛,
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吉赛尔的世界里——那个为爱而死却依然选择宽恕的幽灵少女。
第一个音符落下,雨晴睁开眼,开始舞动。她的每一个伸展都带着幽灵的轻盈,
每一次跳跃都仿佛不受重力束缚。观众席消失了,评委消失了,
只剩下音乐和她的灵魂在对话。当音乐进行到那段三周转体时,
雨晴感到右脚踝一阵刺痛——不是真实的疼痛,而是记忆中的恐惧。
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迟疑了一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耳边响起林教授的声音:"不是你的脚,是你的心。"同时,
她余光瞥见前排父母专注的神情,母亲的手紧紧攥着节目单。——"就做十二岁的那个你,
单纯地为舞蹈而舞蹈。"雨晴的呼吸平稳下来。她没有数数,没有思考技术要领,
只是让自己成为吉赛尔,成为那个即使心碎也要用舞蹈表达爱的灵魂。一圈。两圈。三圈。
完美的落地。接下来的舞蹈,雨晴完全沉浸在角色中。当最后一个音符消逝,
她保持着结束姿势,胸口微微起伏。剧场里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雨晴向观众鞠躬,视线模糊中看到前排母亲在擦眼泪,父亲用力鼓掌,
而林教授——那个从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严厉导师——竟然在微笑。回到后台,雨晴双腿发软,
不得不扶着墙壁行走。其他选手投来或钦佩或探究的目光,而安娜站在不远处,表情复杂。
"你的表演...很有感染力。"安娜用英语说道,语气比前天真诚许多。"谢谢。
"雨晴喘着气回答,"你的比赛在什么时候?""下一组。"安娜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会记住你说的,关于感染力。"雨晴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的表现会给这位实力强劲的对手留下印象。她点点头,"祝你好运。
"安娜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转身去做准备。雨晴回到更衣室,换下汗湿的舞裙。
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仅是体力消耗,更是情绪释放后的余波。镜中的女孩脸颊绯红,
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做到了,真正突破了自我。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雨晴坐在指定区域观看其他选手表演。当安娜登场时,整个剧场都屏住了呼吸。
俄罗斯女孩的《堂吉诃德》变奏确实如她所说,包含了完美的32个挥鞭转,技术无可挑剔。
但与雨晴的表演不同,安娜的舞蹈更像是一场精密的手术,
令人惊叹却少了些触动心灵的瞬间。所有选手表演结束后,评委退场商议。
等待结果的时间比雨晴想象的还要煎熬。父母和林教授来到后台,
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讨论比赛,只是安静地陪伴着她。"各位选手,请到舞台上集合,
即将宣布比赛结果。"雨晴的心跳如擂鼓。她跟随其他选手走上舞台,站成一排。聚光灯下,
每个人的表情都紧张而期待。评委会主席——著名的芭蕾舞大师雅科夫·列文斯基走上台,
手里拿着信封。"经过评委会慎重讨论,
第25届国际芭蕾舞大赛的结果如下..."他先宣布了几个鼓励奖和铜奖,然后是银奖。
"银奖获得者是...安娜·伊万诺娃,俄罗斯!"掌声中,安娜上前领奖,
表情有些失落但保持着优雅。雨晴由衷地为她鼓掌,同时胃部揪得更紧了。
列文斯基打开最后一个信封,停顿了一下。"金奖获得者,是一位用灵魂跳舞的年轻艺术家。
她的吉赛尔不仅展示了精湛的技术,
更让我们看到了芭蕾艺术的灵魂..."雨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苏雨晴,
中国!"雷鸣般的掌声中,雨晴呆立在原地,直到旁边的选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机械地走上前,接过奖杯和花束,
列文斯基亲吻她的双颊时在她耳边低语:"你的吉赛尔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乌兰诺娃。
"雨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乌兰诺娃相提并论?这位评委会主席可是出了名的严苛。
她鞠躬致谢,视线扫过台下——母亲在啜泣,父亲骄傲地挺直腰背,而林教授...天啊,
林教授眼中闪烁着泪光。颁奖仪式结束后,雨晴被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让她眼花缭乱,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苏小姐,你练习芭蕾多少年了?""这次获胜后有什么计划?
""传闻国家芭蕾舞团会向你发出邀请,这是真的吗?"最后一个问题让雨晴愣住了。
国家芭蕾舞团?那是每个中国芭蕾舞者的梦想殿堂。"我...我还不知道。
"她诚实地回答,"今天我只想享受这一刻。"终于摆脱记者,
雨晴在剧场侧门找到了等待的父母和林教授。母亲一把抱住她,父亲拍着她的背,
而林教授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罕见的欣慰。"教授,
我..."雨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林教授摇摇头,"这是你自己赢得的。
"他顿了顿,"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明天开始,我们要准备新的剧目了。"雨晴笑了,
这正是林教授式的祝贺——没有夸张的赞美,只有对更高目标的期待。就在这时,
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士走了过来。"打扰一下,苏小姐?
我是国家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陈岚。"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陈岚是业内传奇,
曾担任多个国际顶级舞团的首席舞者。"您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陈岚微笑着说,
"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团?下周我们可以详细谈谈。"雨晴感到一阵眩晕。
梦想就这样实现了?她看了一眼林教授,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非常荣幸,陈总监。
期待与您详谈。"陈岚满意地笑了笑,递给她一张名片后离开了。回酒店的路上,
雨晴抱着奖杯,像做梦一样。父母在讨论如何庆祝,而林教授则提醒她不要松懈训练。
经过剧场大厅时,她看到安娜独自一人站在海报前,神情落寞。雨晴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安娜?"俄罗斯女孩转过身,迅速擦了一下眼角。"恭喜你。"她勉强笑了笑,
"你值得这个奖。""你的技术比我强得多,"雨晴真诚地说,
"只是评委今天更喜欢情感表达。"安娜摇摇头,"不,你说得对。舞蹈不只是技术。
"她深吸一口气,"明年莫斯科有个比赛,我会重新开始。"雨晴突然有了个想法。
"其实...下周我要和国家芭蕾舞团谈合作。如果你还在中国,愿意一起来吗?
也许有适合国际交流的项目。"安娜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愿意...推荐我?
""为什么不呢?"雨晴笑了,"优秀的舞者应该互相学习。"两个女孩站在大厅中央,
一时无言。窗外的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是两只蓄势待飞的天鹅。回到房间,
雨晴将奖杯放在床头,取出那枚小铜天鹅放在旁边。从小到大,她追逐着芭蕾的梦想,
经历过伤痛、怀疑和绝望,但从未真正放弃。今天,她不仅赢得了比赛,
更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手机震动起来,
是社交媒体的通知——她的表演视频已经被传上网,转发量惊人。雨晴没有点开看,
而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今晚,她只想和最亲近的人分享这份喜悦。窗外,
上海的夜空繁星点点。雨晴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国家芭蕾舞团的挑战、与安娜可能的合作、林教授更严格的要求...都在前方等待着她。
但此刻,她允许自己单纯地享受这份成就感,像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站在舞台上时那样,
纯粹地为舞蹈而快乐。她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天鹅耳钉,轻声对自己说:"飞吧。
"第三章 记忆之河国家芭蕾舞团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苏雨晴站在大门前,
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衣角。一周前那场比赛的荣耀仿佛已经很遥远,
此刻她只是一个忐忑不安的新人。"身份证。"门卫从窗口伸出头。雨晴赶忙递上证件。
门卫核对名单后,递给她一张临时通行证。"三楼人事部报到,别乱跑。
"电梯镜子映出她的样子——白色衬衫、黑色修身裤,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
耳垂上戴着林教授送的那对小天鹅耳钉。为了今天,
她特意选了这套既正式又不失艺术感的装扮,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像个冒充大人的孩子。
三楼走廊两侧挂满了舞团历史照片和获奖剧目剧照。雨晴放慢脚步,
凝视着那些黑白照片中优雅的舞者身影。
其中一张特别吸引了她的注意——年轻的舞者腾空而起,姿态完美得如同飞翔的天鹅。
照片下方的名牌已经泛黄,但依然能辨认出"陈岚《天鹅湖》1995"的字样。"苏雨晴?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雨晴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抱着文件夹的女孩。
"我是来报到的。""我是人事部助理小唐。"女孩笑着伸出手,"跟我来吧,
大家都在等你呢。""大家?"雨晴心头一紧。小唐神秘地眨眨眼。
"陈总监特意安排了个小型欢迎会。别紧张,就是认识一下同事。"推开会议室的门,
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雨晴。她的掌心瞬间冒汗,强迫自己保持微笑。会议室前方,
陈岚总监正和一个高挑女子低声交谈。那女子背对着门,修长的脖颈像天鹅般优雅,
盘起的黑发间别着一支精致的银簪。"啊,我们的新星来了。"陈岚注意到雨晴,
微笑着招手,"过来,苏雨晴。"雨晴走上前,感到所有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
当那个高挑女子转过身时,雨晴呼吸一滞——是徐雅莉,国家芭蕾舞团首席舞者,
被誉为"东方天鹅"的芭蕾巨星。她曾在杂志和电视上看过无数次徐雅莉的表演,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徐雅莉打量着雨晴,红唇微抿。她比照片上还要美,
五官精致如画,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却冷得像冰。"这就是国际比赛的金奖得主?
"徐雅莉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见,"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会议室里一阵尴尬的寂静。雨晴感到血液冲上脸颊,但她挺直了腰背。
"我很荣幸能加入舞团,向各位前辈学习。"陈岚适时地介入。"苏雨晴虽然年轻,
但她的才华和潜力有目共睹。
他主要成员——艺术指导、排练总监、各声部负责人...雨晴努力记住每一个名字和面孔,
但徐雅莉的存在像一团低气压笼罩着整个房间。欢迎会结束后,小唐带雨晴办理了入职手续,
参观了舞团的各个设施。排练厅里,几位舞者正在练习,看到雨晴经过时交头接耳。
雨晴假装没注意到那些探究的目光,但胃部却揪成一团。"这是你的更衣柜。
"小唐指着一排樱桃木柜子中的一个,"首席舞者有单独的更衣室,其他人共用这个大间。
哦,对了——"她压低声音,"徐雅莉的话别往心里去,她对所有新人都这样,
特别是...有才华的新人。"雨晴勉强笑了笑。她打开柜门,
发现里面已经放着一套崭新的练功服和足尖鞋,
上面别着一张卡片:"欢迎加入国家芭蕾舞团。——陈岚""哇,总监亲自准备的?
"小唐瞪大眼睛,"这待遇可不一般。"雨晴抚摸着柔软的练功服,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种特殊关照在集体环境中往往弊大于利,刚才徐雅莉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下午是全体排练。雨晴换上练功服,将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排练厅。
几位舞者已经在热身,看到她进来,交谈声戛然而止。"你就是那个比赛冠军?
"一个短发女孩走过来,伸出手,"我是李晓芸,群舞演员。"雨晴感激地握住她的手。
"苏雨晴。很高兴认识你。""别介意大家的态度,"李晓芸低声说,
"徐首席昨天排练时发了脾气,说舞团现在招人标准降低了什么的...你懂的。
"雨晴点点头。她当然懂——一个外来者突然闯入已经稳固的群体,还带着光环和特殊关注,
不被接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舞者们陆续到齐,排练总监拍手示意大家集合。
徐雅莉最后一个入场,穿着定制的高级练功服,每一步都像在舞台上表演般优雅。
她径直走到前排中央位置,其他人自动让出空间。"今天开始排练新季度剧目,
"排练总监宣布,"首先是经典保留剧目《天鹅湖》二幕,徐雅莉领衔。
"常规排练进行了一小时,雨晴被安排在群舞位置。尽管只是跟随其他天鹅,
她依然全神贯注,力求每个动作都完美无缺。徐雅莉的独舞确实令人叹服,技术无可挑剔,
但雨晴总觉得缺少些什么——那种她在比赛时试图表达的、林教授一直强调的"灵魂"。
"新来的,"排练中途,徐雅莉突然停下,转向雨晴,"你在第二排太显眼了,动作收一点。
"雨晴愣住了。她确定自己的动作完全符合编排要求,既不突出也不懈怠。"抱歉,
我会注意。""国际比赛的金奖就这水平?"徐雅莉冷笑一声,"看来评委标准越来越低了。
"排练厅鸦雀无声。雨晴感到血液冲上耳朵,
但她只是平静地回答:"我会努力达到舞团的标准。"徐雅莉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回应,
挑了挑眉,转身继续排练。休息时,雨晴独自站在窗边喝水。
大多数人都与徐雅莉聚在另一侧,只有李晓芸偶尔投来同情的目光。"适应得如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雨晴转身,惊讶地看到林教授站在门口。
他穿着惯常的黑色练功服,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仿佛把整个舞室的空气都变得严肃起来。"教授!您怎么来了?"雨晴几乎是跑过去的。
林教授微微颔首。"陈总监邀请我担任客座艺术指导,为期三个月。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排练厅,"看来你遇到了点麻烦?"雨晴苦笑。
"只是...需要时间融入。""哼。"林教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显然看穿了她的演饰,
"记住,真正的艺术家不需要讨好所有人。专注你的舞蹈。""林墨!
"陈岚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灿烂笑容,"你终于来了。
"令雨晴惊讶的是,一向严肃的林教授表情柔和了些许。"陈岚,好久不见。
"两人握手的时间似乎比礼节需要的长了几秒。陈岚的目光在林教授脸上停留片刻,
才转向雨晴。"怎么样,第一天还习惯吗?""正在努力适应,总监。"雨晴谨慎地回答。
"跟我来,我有事宣布。"陈岚拍拍手,示意所有人集合。舞者们迅速聚拢,
徐雅莉自然地站到最前排中央。陈岚环视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下个月,
我们将首演一部新编现代芭蕾《记忆之河》,由法国编舞大师让-皮埃尔·勒克莱尔创作。
这是一部关于时间、记忆与选择的深刻作品。"舞团成员兴奋地窃窃私语。
能演出国际知名编舞的新作品,对任何舞者都是难得的机会。"经过慎重考虑,
"陈岚继续道,"主角'记忆女神'将由苏雨晴担任。"一瞬间,
整个排练厅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雨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
一个刚入团的新人?担任国际编舞大作的主角?徐雅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总监,
这恐怕...""决定已经做出。"陈岚的语气不容置疑,"徐雅莉,
你将担任B角并指导苏雨晴适应角色。其他人选稍后公布。林墨教授将全程协助排练。
"雨晴感到数十道目光如箭般射向自己,有惊讶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不解。
徐雅莉的眼神尤其冰冷,红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散会。苏雨晴,来我办公室。
"陈岚转身离开,林教授紧随其后。雨晴机械地跟上,感到双腿像灌了铅。
经过徐雅莉身边时,后者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有后台就能在舞团立足。舞台上见真章。
"陈岚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墙上挂满奖状和演出剧照。雨晴站在办公桌前,
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坐。"陈岚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则走到窗前,
"你一定很困惑。"林教授站在一旁,表情莫测。"总监,
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选我。"雨晴诚实地说,"我甚至还没通过试用期。
"陈岚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我看过你的比赛录像不下十遍。
你的吉赛尔有一种罕见的特质——纯粹的真实。这正是《记忆之河》需要的。
""但徐首席...""徐雅莉是完美的古典芭蕾舞者,"陈岚打断她,
"但这部作品需要更多现代感和脆弱性。我相信你能做到。"雨晴看向林教授,
希望得到些指导,但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接受这个决定。"编舞家下周到京,
"陈岚继续说,"在此之前,你需要熟悉剧本和音乐。林教授会协助你准备。
"离开办公室后,雨晴终于忍不住问道:"教授,您和陈总监...似乎很熟?
"林教授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我们曾经是同学,后来...共事过。
"他的语气暗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回到排练厅,气氛明显不同了。
大多数人避开雨晴的目光,只有李晓芸偷偷竖起大拇指。徐雅莉已经离开,
据说提前结束了当天的排练。更衣室里,
雨晴发现自己的新练功服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她默默换好衣服,
将弄脏的练功服叠好放进包里。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排挤,但确实是最赤裸裸的一次。
走出舞团大楼时,夕阳已经西沉。雨晴站在台阶上,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信息:"第一天怎么样?"她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很好,
得到了一个重要角色。"没必要让家人担心。地铁上,
雨晴翻看着陈岚给她的《记忆之河》资料。这是一部抽象的作品,
讲述记忆女神在时间长河中寻找遗失的情感碎片的故事。音乐是现代作曲家创作的,
融合了古典与电子元素。回到家——舞团提供的单身公寓,雨晴立刻铺开资料开始研究。
她播放了音乐样本,闭上眼睛试图感受其中的情绪流动。当主旋律响起时,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她早已认识这段音乐。夜深人静时,
雨晴站在公寓的小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仅仅一天,
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加入国家芭蕾舞团,莫名成为新剧主角,
得罪首席舞者,还发现林教授与陈总监的神秘过往...她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天鹅耳钉,
想起比赛那天的感觉。无论前方有多少挑战,舞蹈始终是她唯一确定的热爱。明天,
新的战斗又将开始。但此刻,在这片寂静中,她允许自己短暂地喘息,
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力量。第四章 破碎与重塑《记忆之河》的乐谱在钢琴上摊开,
雨晴盯着那些黑色的音符,仿佛它们藏着解开谜题的钥匙。已经连续三天,
她每天第一个到排练厅,最后一个离开,却依然找不到角色的核心。"再来一次。
"林教授站在钢琴旁,面无表情。雨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新站到排练厅中央。音乐响起,
她开始舞动——旋转、跳跃、伸展,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毫米,但就是缺少了什么。"停。
"林教授的声音像刀一样切断音乐,"你在跳动作,不是在表演角色。"雨晴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挫败。"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记忆女神',教授。这个角色太抽象了。
"林教授走近几步,灰白的眉毛下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她。"记忆是什么?是时间的碎片,
是情感的烙印。这个角色不是在回忆,她就是回忆本身。"他顿了顿,
"想想你最珍贵的记忆,最痛苦的记忆,让它们通过你的身体说话。"雨晴闭上眼睛,
尝试按照教授的指导去做。她想起第一次站在舞台上时的雀跃,想起脚踝受伤时的绝望,
想起比赛夺冠时的狂喜...但当她开始跳舞时,这些情感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无法真正流淌出来。"还是不对。"林教授叹了口气,"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编舞家就到了,
希望你能有所突破。"雨晴默默点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排练厅的门突然打开,
徐雅莉优雅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群舞演员。"还在加班加点啊,小朋友?
"徐雅莉的声音甜得发腻,"需要我这个B角指点一下吗?"雨晴绷紧了下巴。
"谢谢徐首席,不过今天已经结束了。""我听说勒克莱尔先生很严格,"徐雅莉走近,
身上高级香水的味道弥漫开来,"他上一个主演因为达不到要求,排练到一半就被换掉了。
"她红唇微翘,"当然,有后台的人可能不一样。"雨晴的手指捏紧了背包带子。
"我只是尽力做好我的工作。""是吗?"徐雅莉轻笑一声,
"那你知道为什么陈总监这么看重你吗?整个舞团都在猜测。"这个问题像针一样刺中雨晴。
她确实不明白为什么陈岚会对一个新人如此青睐,
这种特殊关照在舞团里已经给她树了不少敌。"徐首席,"林教授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作为前辈,你应该给予新人建设性的指导,而不是无谓的猜疑。"徐雅莉的表情僵了一瞬,
随即恢复优雅。"当然,林教授。"她转向雨晴,"明天见,小朋友。
希望你能给法国人留下好印象。"徐雅莉离开后,排练厅的空气似乎都轻松了些。
雨晴长出一口气。"谢谢您,教授。"林教授摇摇头。"在舞团里,嫉妒和竞争永远存在。
你必须学会应对。"他拿起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夜色已深,
林教授的车平稳地行驶在长安街上。雨晴望着窗外流动的灯光,突然问道:"教授,
为什么陈总监会选我?真的只是因为比赛表现吗?"车内沉默了几秒。"陈岚有她的理由。
"林教授最终说,"但最终,能否把握这个机会取决于你。"这个回答不仅没有解开疑惑,
反而让雨晴更加困惑。她总觉得林教授和陈岚之间有什么秘密,而自己不知怎么被卷了进去。
第二天早晨,雨晴比平时更早到达舞团。推开排练厅的门,
她惊讶地发现有人比她来得还早——一个瘦高的外国男人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
银灰色的头发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您好?"雨晴试探性地打招呼。男人转过身,
锐利的蓝眼睛像能看透人心。"啊,你就是我的'记忆女神'。"他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
"我是让-皮埃尔·勒克莱尔。"雨晴的心跳加速。
勒克莱尔是当今最具影响力的编舞家之一,他的作品以情感深度和技术难度著称。
"很荣幸见到您,先生。我是苏雨晴。"勒克莱尔走近几步,像审视一件艺术品般打量着她。
"陈岚说你有一种'破碎的美感',我看她是对的。"他忽然伸手抬起雨晴的下巴,
"但美还不够,我需要灵魂。"雨晴屏住呼吸,不敢动弹。"音乐。"勒克莱尔突然放开她,
拍手道,"让我们看看陈岚看中的到底是什么。
"排练厅很快挤满了人——舞团成员、艺术指导、陈岚总监,还有站在角落的林教授。
徐雅莉穿着紧身练功服,优雅地靠在把杆上,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雨晴站在中央,
感到无数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灼烧着她。音乐响起,是《记忆之河》的主旋律,
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跳舞。第一段独舞结束,
勒克莱尔喊了停。"技术完美,情感零分。"他走到雨晴面前,
"记忆女神不是展示技巧的木偶,她是所有遗失情感的集合体。再来!"雨晴再次尝试,
这次更加注重表情和情感表达。"不!太做作了!"勒克莱尔烦躁地挥手,"真实!
我要真实的情感!"第三次,第四次...每次都被打断批评。雨晴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脚趾在足尖鞋里隐隐作痛。她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看到徐雅莉幸灾乐祸的眼神。
"够了!"勒克莱尔突然大喊,"我不知道陈岚看中你什么,但显然——""让-皮埃尔。
"陈岚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平静但不容置疑,"给她一点时间。"法国人摊开双手。
"一天!如果明天还是这样,我换人。"排练结束后,雨晴独自躲在更衣室隔间里,
把脸埋在手心中。她从未感到如此挫败,勒克莱尔的每一句批评都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自信。
"苏?"一个带着俄罗斯口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雨晴抬起头,
惊讶地看到安娜·伊万诺娃站在门口,金发扎成一个简洁的马尾,蓝眼睛充满关切。"安娜?
你怎么在这里?""我来中国参加文化交流项目,"安娜走进来,坐在雨晴旁边,
"听说你在排练新作品,就来看看。"雨晴勉强笑了笑。"那你看到了,我搞砸了。""不,
"安娜摇头,"你有那种...特别的东西。只是还没找到表达方式。"她顿了顿,
"在莫斯科,我的老师常说:当你思考太多时,身体会忘记如何感受。"雨晴抬起头,
这句话莫名触动了她。"来,"安娜站起身,"给我看看最难的部分。"在安娜的鼓励下,
雨晴重新跳了那段独舞。跳完后,安娜沉思了一会儿。"你太想'成为'角色了,
为什么不试着让角色成为你?""什么意思?""记忆女神...如果她就是你的记忆呢?
"安娜轻声说,"你生命中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时刻,让它们通过舞蹈说话。
"这与林教授的建议惊人地相似。雨晴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住那个念头。"谢谢你,
安娜。"她真诚地说。安娜笑了笑。"舞者应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我在莫斯科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她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但明天我会来看你排练。
加油,苏。"安娜离开后,雨晴坐在排练厅地板上,反复思考着她的话。
如果记忆女神就是她自己的记忆...她闭上眼睛,
让生命中的重要时刻在脑海中闪回——六岁时第一次穿上芭蕾舞鞋的雀跃,
十二岁独自离家进入舞蹈学校的孤独,
十八岁比赛夺冠时的狂喜...还有那些黑暗时刻:受伤时的绝望,被同学排挤时的痛苦,
面对空荡荡的观众席练习时的坚持...不知何时,音乐自动在她脑海中响起。雨晴站起来,
开始跳舞。这一次,她没有思考技术,没有刻意表现情感,只是让自己成为那些记忆的容器。
排练厅的门被推开,林教授和陈岚站在那里,表情震惊。雨晴猛地停下,
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沉浸其中,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继续。"陈岚轻声说,
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雨晴犹豫了一下,重新开始。这一次,
她能感觉到不同——每一个动作都不仅仅是动作,
而是情感的延伸;每一次旋转都带着记忆的重量;每一个表情都发自内心。舞毕,
排练厅一片寂静。陈岚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而林教授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就是这样的感觉..."陈岚喃喃自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林教授点点头,
对雨晴说:"明天就这样跳给勒克莱尔看。"雨晴不敢相信。"真的...可以吗?
""这才是真正的舞蹈,孩子。"林教授的声音罕见地柔和,"技术和情感,缺一不可。
"陈岚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雨晴的肩膀。"你让我想起..."她突然停住,改口道,
"回去休息吧,明天是关键的一天。"雨晴离开时,
听到身后陈岚对林教授低声说:"她越来越像她了,不是吗?
"而林教授的回答被关门声切断。第二天排练,勒克莱尔抱着双臂,
一脸怀疑地站在排练厅中央。"最后一次机会,"他宣布,"不达标就换人。"音乐响起,
雨晴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记忆的长河。当她开始舞动时,所有的紧张和杂念都消失了,
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通过身体表达。她不再是表演记忆女神,
她就是记忆本身——那些欢乐、痛苦、希望与失落的集合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
雨晴保持着结束姿势,胸口剧烈起伏。排练厅鸦雀无声,勒克莱尔的表情凝固了。
"Mon Dieu..."法国人最终打破沉默,声音微微颤抖,"这就是我要的。
"雨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四周——陈岚微笑着点头,林教授眼中闪烁着骄傲,
连站在角落的安娜也竖起大拇指。只有徐雅莉脸色阴沉,红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不过,
"勒克莱尔走近雨晴,"第二幕的双人舞部分还需要调整。徐小姐,请来示范一下。
"徐雅莉优雅地走上前,脸上瞬间换上专业微笑。示范开始,
雨晴全神贯注地学习徐雅莉的每个动作。在托举部分,
徐雅莉突然低声说:"手腕再向上一点,这样更稳定。"雨晴按照她的建议调整了手势。
下一秒,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徐雅莉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同时身体故意偏离重心。
雨晴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板上,右脚踝传来熟悉的刺痛。"哎呀,真是不小心。
"徐雅莉假惺惺地伸出手,"新手总是掌握不好力度。"雨晴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但站起来的瞬间,右脚踝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勒克莱尔皱起眉头,陈岚快步走过来。
"受伤了?"陈岚蹲下检查她的脚踝。雨晴摇摇头,强忍疼痛。"只是轻微扭伤,我能继续。
"林教授走过来,低声对陈岚说了什么。陈岚点点头,宣布:"今天到此为止。
苏雨晴需要休息,明天继续。"众人散去后,只有安娜留下来帮雨晴冰敷脚踝。
"她是故意的,"安娜直言不讳,"我看到了她的动作。"雨晴苦笑。"我知道。
但在舞团里,这种'意外'太常见了。""你不打算告诉总监?""没有证据。
"雨晴摇摇头,"而且,抱怨只会让我看起来像个输不起的新人。"安娜叹了口气。
"你比我想象的坚强,苏。"那天晚上,雨晴躺在床上,脚踝敷着药膏,
回想着这一天的起伏。她终于找到了角色的灵魂,却差点因为徐雅莉的暗算失去机会。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教授发来的信息:"明天排练前到我办公室来,教你一些保护技巧。
"雨晴微笑着回复感谢。无论徐雅莉如何刁难,
至少她不是完全孤军奋战——有林教授、陈总监,现在还有安娜。也许,
这就是职业舞者必须面对的挑战:在舞台上展现完美艺术的同时,
也要在舞台下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三天后就是《记忆之河》的首演,
雨晴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第五章 浴火天鹅首演当晚,
后台的空气紧绷得几乎能划出痕迹。苏雨晴坐在化妆镜前,
看着化妆师为她勾勒最后一笔眼线。镜中的女孩陌生而神秘——银白色的眼影,
深蓝色的眼线向太阳穴延伸,如同流淌的记忆长河。"好了。"化妆师后退一步,
满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完美。"雨晴轻声道谢,
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天鹅耳钉——她的幸运物。化妆师离开后,更衣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距离演出还有四十分钟,她需要做最后的热身。打开更衣柜,
雨晴倒吸一口冷气——她的备用舞鞋被割破了,缎面从中间裂开,像一张狞笑的嘴。
她迅速检查主舞鞋,同样遭到了破坏,只是手法更隐蔽,不仔细看难以发现。
手指颤抖着拨通李晓芸的电话。"晓芸,能帮我到道具室拿双新的38码足尖鞋吗?
紧急情况!"挂断电话,雨晴强迫自己深呼吸。谁会做这种事?答案显而易见——徐雅莉,
或者她指使的某人。过去一周的排练中,徐雅莉的刁难变本加厉:故意撞她,
在排练时关掉音乐,甚至"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她的舞裙上。但破坏演出服装,
这已经超出了竞争的范畴。李晓芸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双新舞鞋。"出什么事了?
这是最后一双38码了。""谢谢。"雨晴没有解释,接过舞鞋迅速试穿。稍微有点紧,
但总比没有强。她必须专注演出,不能分心。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三十分钟准备!
"雨晴站起身,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脚踝已经基本恢复,
但隐隐的刺痛提醒着她不能掉以轻心。她拿起剧本,再次浏览角色笔记——记忆女神,
时间的守护者,所有遗失情感的集合体..."苏雨晴。"林教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灰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教授!"雨晴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上去。林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破损舞鞋,
眉头紧锁,但他没有多问。"给你的。"他递过那个小盒子。雨晴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吊坠是一只展翅的天鹅,与她耳垂上的耳钉如出一辙。
"这是...""首演礼物。"林教授简短地说,
"陈岚和我都认为你今晚需要一点额外的...祝福。"雨晴小心地戴上项链,
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莫名给她一种安心感。"谢谢您。不只是为了礼物,
还有...一切。"林教授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今晚,让所有人看到真正的苏雨晴。
"他离开后,雨晴做了最后的准备。穿上舞裙——一层层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裙,
点缀着银色亮片,象征记忆的碎片。当她走向舞台侧翼时,路过一群群舞演员,
他们投来或鼓励或探究的目光。徐雅莉站在舞台入口处,穿着同样的白色舞裙,
作为B角随时准备替补。看到雨晴走来,她红唇微翘:"希望你的脚踝撑得住整场演出,
小朋友。"雨晴直视她的眼睛:"它会撑住的,谢谢关心。"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
最终徐雅莉先移开了视线。雨晴走到自己的位置,深呼吸调整状态。
她能听到观众入场的嘈杂声,偶尔夹杂着知名评论家或赞助商的名字。
国家芭蕾舞团的首演之夜,座无虚席。陈岚总监匆匆走来,一身利落的黑色套装,
胸前别着银色的胸针。她看到雨晴脖子上的项链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
"准备好了吗?"雨晴点点头,心跳如雷。"记住,"陈岚压低声音,"无论发生什么,
让舞蹈说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雨晴的舞鞋,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舞台经理打出手势:五分钟倒计时。雨晴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角色。记忆女神不是表演,
而是存在。她想起林教授的教导,想起安娜的建议,
想起那些塑造她的记忆碎片..."各就各位!"灯光暗下,雨晴站到指定位置。大幕拉开,
一束蓝光笼罩着她。音乐响起,那种奇异的熟悉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她开始舞动。
第一段独舞如同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意。雨晴能感觉到观众屏息凝神的专注,
能听到相机快门轻微的咔嚓声。当完成那个曾让她摔倒的三周转体时,
观众席传来一阵赞叹的轻呼。舞剧进行到中段,
雨晴感到右脚的舞鞋开始松动——新鞋没有充分磨合,加上之前的脚伤,
让她的落地变得不稳。在一个高难度跳跃后,她差点滑倒,但迅速调整重心,
将失物融入舞蹈,仿佛这是记忆女神的一次情感波动。台下,勒克莱尔坐在陈岚旁边,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法国人向来以苛刻著称,但此刻他的表情近乎敬畏。
最后一幕是记忆女神的独白。雨晴站在舞台中央,一束追光笼罩着她。
音乐转为低沉的大提琴独奏,象征记忆长河的流淌。
这是全剧最情感丰沛也最技术困难的部分——连续两分钟的独舞,没有任何休息。
雨晴让自己完全沉浸在角色中。她不再思考动作,而是成为记忆本身。
那些塑造她的时刻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回:第一次踮起脚尖的喜悦,受伤复健时的痛苦,
比赛夺冠时的狂喜,
还有那些孤独的黎明时分独自练习的坚持...所有这些情感都通过她的肢体语言流淌出来。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雨晴保持着结束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剧场一片寂静,
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观众席像波浪一样陆续站起,掌声、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谢幕时,雨晴看到前排的母亲在抹眼泪,
;看到林教授罕见的灿烂笑容;看到勒克莱尔激动地与陈岚交谈;甚至看到徐雅莉站在侧翼,
表情复杂地鼓掌。大幕最终落下,雨晴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李晓芸和其他舞者冲上来拥抱她,七嘴八舌地祝贺。在混乱中,
雨晴看到徐雅莉转身离开的背影,高傲依旧,但肩膀似乎垮了下来。
后台很快挤满了前来祝贺的人——评论家、赞助商、舞蹈爱好者。
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激动地握住雨晴的手:"我是伦敦皇家芭蕾舞团的选角导演,
你的表演令人惊叹!我们明年将排演新版《吉赛尔》,
希望你能考虑..."雨晴礼貌地应对着每一份祝贺,
但她的目光在寻找两个人——林教授和陈岚。最终,她在总监办公室找到了他们。
陈岚一看到雨晴就冲过来紧紧抱住她,完全不顾总监的形象。"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她的声音哽咽,"我就知道你能行。"林教授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骄傲。"表现不错。
"他简短地评价,但这对一向苛刻的林教授来说已经是最高赞美。"谢谢你们,
"雨晴真诚地说,"没有你们的指导和信任,我不可能——""不,"陈岚打断她,
双手捧住雨晴的脸,"是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她突然哽咽,眼泪夺眶而出,"天啊,
你太像她了..."雨晴愣住了。"像谁?"陈岚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松开手转向办公桌。"没什么,只是...一个老朋友。"林教授警告般地咳嗽一声。
陈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雨晴。"这是给你的。
本来打算等演出结束再..."雨晴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与她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的银天鹅项链,只是看起来年代更久远,有些氧化发黑。
"这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了。"陈岚轻声说,手指轻抚项链,"我女儿的。
"雨晴震惊地抬头。"我不知道您有女儿...""她失踪了。"陈岚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二十年前,她才五岁...就在我带她去看《天鹅湖》演出后..."林教授突然走上前。
"陈岚,现在不是时候。"但陈岚似乎无法停止,她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雨晴的脸。
"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在比赛录像中看到你时是什么感觉...同样的神情,
同样的舞姿...甚至戴着一模一样的天鹅耳钉..."雨晴感到一阵眩晕,
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耳垂。"这些耳钉是我母亲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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