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宸殿。
龙涎香在鎏金炉中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寒意。
林远一身素袍，立于玉阶之下，背脊挺直如剑。
赵元璉高坐龙椅，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阴鸷的眼神。
刘谨立于一侧，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林远。
“林远。”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朕给你的恩典，你便是这般报答的？”
林远抬眸，目光如炬：“陛下所指何事？”
“装糊涂？”
赵元璉猛地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
“青萍县自卫队抗旨不遵，杀伤朝廷官兵！你身为县令，还敢说不知情？！”
林远嘴角微扬：“陛下明鉴，微臣离青萍已有半月，如何能遥控千里之外的县务？若说抗旨……”
他直视皇帝，“陛下下旨召微臣入京时，可没说会派兵攻打青萍。”
赵元璉瞳孔一缩。
殿内侍立的太监们吓得伏地颤抖，连刘谨都微微眯起了眼。
“好一张利口！”
皇帝怒极反笑，“朕问你，那‘霹雳药’的配方，你交是不交？！”
林远不答反问：“陛下若得了配方，会如何处置青萍百姓？”
“放肆！”
赵元璉暴喝，“朕如何行事，轮得到你过问？！”
林远忽然笑了：“那微臣的配方，又为何非要交给陛下？”
“你——！”
“陛下！”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从殿侧传来。
安阳公主一袭素衣，缓步走入殿中，向皇帝福身行礼。
“父皇息怒。
林大人舟车劳顿，心神不宁，言语或有冲撞，还请父皇宽宥。”
赵元璉冷眼扫向女儿：“你来做什么？”
“儿臣听闻父皇召见林大人，特来请安。”
安阳公主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
“再者，儿臣既奉命‘陪同’林大人入京，自当为他陈情。”
林远侧目看她，心中冷笑。
陈情？
还是监视？
赵元璉盯着女儿看了片刻，忽然意味深长道：“安阳，你可知青萍县如今已形同谋反？”
安阳公主抬眸。
“儿臣不知。儿臣只知，林大人临行前将县务交予属官，自己遵旨入京，并无抗旨之举。”
“好，好！”
赵元璉怒极反笑，“朕的女儿，倒替逆臣说起话来了！”
他猛地起身，冕旒玉珠碰撞作响：“林远！朕最后问你一次，配方交是不交？！”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林远直视皇帝，忽然一字一顿道：“陛下，您可知微臣为何敢入京？”
不等皇帝回答，他继续道：“因为微臣算准了，您不敢杀我。”
赵元璉脸色骤变。
“青萍的火药配方，只有微臣和几名核心工匠知晓。”
林远声音平静，却如利刃出鞘，“陛下若杀我，得到的只会是一堆无用的粉末。而若留着我……”
他微微一笑，“或许还能换到些有用的东西。”
“狂妄！”
皇帝暴怒，“你以为朕奈何不了你？！朕可以把你千刀万剐！可以夷你九族！可以……”
“可以拿安阳公主当人质？”
林远突然打断他，眼中寒光迸射。
殿内瞬间死寂。
安阳公主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远。
赵元璉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
“不是吗？”
林远冷笑，“陛下派公主‘陪同’微臣入京，不就是防着我半路逃脱？
如今又将公主召至殿上，不正是想用她的安危要挟我？”
他声音陡然提高。
“多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如今我见识到了，陛下居然拿亲生女儿当人质，陛下真不觉羞耻吗？！”
“放肆！！！”
皇帝怒吼声响彻大殿，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刘谨身形一闪，枯瘦的手爪已扣向林远咽喉！
林远早有防备，侧身避过，袖中滑出一枚铁丸，正是青萍特制的“霹雳子”！
“陛下！”
他高举铁丸，声如雷霆。
“此物一爆，殿内无人能活！
微臣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陛下和公主……”
刘谨猛地收手，惊怒交加：“护驾！”
殿外侍卫冲入，刀剑出鞘，却不敢上前。
赵元璉死死盯着林远手中的铁丸，脸色铁青。
“你……你敢弑君？！”
林远冷笑：“微臣不敢。但若陛下逼人太甚……”
“够了！”
安阳公主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林远与皇帝之间。
她面色苍白，眼中却是一片决然。
“父皇！林大人！二位真要在这金殿之上，拼个鱼死网破吗？！”
她转向林远，声音轻颤。
“林大人，你手中的东西若真炸了，第一个死的是本宫。”
林远眯眼：“殿下……”
“放下吧。”
安阳公主直视他的眼睛，“本宫担保，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林远与她对视片刻，忽然笑了：“殿下担保？”
“是。”
“用何担保？”
安阳公主沉默一瞬，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印，那是皇后赐她的及笄礼，象征着她公主的身份。
“用这个。”
她将金印放在地上，“若父皇今日执意杀你，本宫便自请废为庶人。”
赵元璉勃然变色：“安阳！你疯了？！”
安阳公主不答，只是静静看着林远。
林远与她对视良久，忽然收起铁丸，躬身一礼：“微臣……信殿下。”
他转向皇帝，语气恢复平静：“陛下，微臣愿献上‘霹雳药’改良配方，但有两个条件。”
赵元璉强压怒火：“说！”
“一，赦免青萍县民所有‘抗旨’之罪。”
“二呢？”
“二，”
林远看向安阳公主。
“请陛下准许微臣暂居公主府，由殿下亲自‘看管’。”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冷笑一声。
“林远，你打的好算盘。”
林远不答，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赵元璉缓缓坐回龙椅。
“准了。”
他盯着林远，一字一顿道：“但若让朕发现你有半点异动……”
“微臣明白。”
林远躬身。
安阳公主拾起金印，转身走向殿外。
经过林远身边时，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你赌赢了。”
林远嘴角微扬：“是殿下赌赢了。”
当夜，公主府西厢。
林远坐在灯下，提笔写下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化整为零，以待天时。”
他吹干墨迹，将信笺折好，正要唤人送出，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安阳公主一身素衣，立于门外。
“林大人。”
她轻声道，“本宫能进来吗？”
林远眯眼，迅速将信笺收入袖中：“殿下深夜造访，不合礼数吧？”
安阳公主微微一笑：“在这府里，本宫就是礼数。”
她步入房中，反手合上门扉，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
正是林远白日里拿出的那枚“霹雳子”。
“林大人。”
她将铁丸放在桌上，声音轻柔，“这东西，是假的吧？”
林远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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