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矿洞深处的幽蓝晶体闪着微弱的光,像垂死星辰的最后喘息。陆燃赤着上身,
肌肉在昏暗光线下绷紧如铁。鹤嘴锄砸进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汗水顺着脊沟流下,
在积满粉尘的地面溅开深色痕迹。“动作快些!”监工粗哑的嗓音在巷道里回荡,
“误了神恩赐福,把你们全填进矿脉也不够赎罪!”陆燃没有回头。他盯着岩壁上那抹幽蓝,
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安。这种被称作“星神泪”的晶体是天垣界最重要的能源,
也是星神殿恩泽世间的证明。可每次触碰,他都觉得那光芒冷得刺骨。巷道突然震动起来。
细碎石子从头顶簌簌落下。矿工们惊慌地蹲下身,只有陆燃依然站着,
目光投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塌方!七号区塌方了!”远处传来尖叫。陆燃扔下锄头,
逆着人流冲向七号区。他最好的朋友大牛今天就在那里轮值。烟尘弥漫的塌陷区前,
监工挥动着鞭子阻拦想要上前的人。“都退后!神殿使者马上就到,这里交给大人处理!
”陆燃从侧面绕过去,在乱石堆中看见一只熟悉的手。他冲上前,徒手扒开石块。
大牛被压在下面,胸口微弱起伏。“坚持住。”陆燃咬着牙,一块接一块地搬开石头。
大牛勉强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阿燃...我今天...本来想...”他的话没有说完。神殿使者已经到了,
那是个穿着银白长袍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他轻轻挥手,
压在大牛身上的巨石就浮空而起。“星神庇佑你,孩子。”使者将手按在大牛额头,
柔和的白光从掌心涌出。陆燃屏住呼吸。他见过这种神术,据说能治愈一切伤痛。
但大牛的呼吸并没有变得有力,反而更加微弱。使者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舒展开。
“他的灵魂已被星神接引,这是无上的荣耀。”陆燃怔在原地。
他看见使者的袖口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是一枚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护腕。
就在白光治疗的过程中,宝石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这种细微的变化本该无人察觉。
但陆燃从小在矿区长大的眼睛对光线异常敏感。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准备赐福仪式。
”使者起身,语气恢复淡漠,“今日有两位神选者,是星神的恩典。”矿工们跪倒一片,
虔诚地低下头。只有陆燃还站着,盯着使者离去的背影。仪式在矿区中央的广场举行。
高台上,神殿使者展开镶金边的卷轴。阳光透过悬浮在空中的水晶,折射出七彩光晕。
“星神垂怜,赐福众生。”使者的声音经过法术放大,在广场上回荡,
“今日被选中的幸运儿,将获得直达星神怀抱的殊荣。”两个年轻人被领上高台。
其中一个是大牛的弟弟,小石头。他不过十六岁,脸上还带着雀斑,此刻因激动而满面红光。
陆燃的心脏突然抽紧。他想起大牛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枚变亮的宝石。“等等!
”他向前迈出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监工脸色大变,挥手让护卫上前。
但使者抬起手,制止了护卫。“你有疑问?”他的声音依然平和,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陆燃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说他怀疑神恩?说他觉得那宝石有问题?
在星神殿统治的天垣界,这种话足以让他被当场处死。“我...我想替小石头祈祷。
”他最终低下头。使者满意地微笑。“星神会听见你的虔诚。”光柱从天而降,
笼罩了两个年轻人。小石头闭上眼,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广场上响起羡慕的叹息。
这是每个天垣界子民梦寐以求的荣耀——直接接受星神恩泽,从此脱离凡胎苦役。
陆燃紧紧盯着那道光。他的眼睛又开始刺痛,就像在矿洞里看见星神泪时一样。他眨了眨眼,
视野边缘出现重影。然后,他看见了。光柱中并非只有纯净的白芒。
无数细如发丝的黑色线条在其中游动,像水中的寄生虫。它们钻入两个年轻人的身体,
而一丝丝微弱的金光则从他们体内被抽出,顺着黑线流向使者袖口的宝石。
小石头脸上的红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的皮肤变得灰白,头发失去光泽。
当光柱散去时,他和另一个神选者一样,直挺挺地向前倒下。“星神接引了虔诚的灵魂。
”使者庄严宣布,“他们的牺牲将换来矿区一年的平安。”人群发出整齐的祷颂。
两个杂役上前拖走尸体,动作熟练得像重复过千百次。陆燃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的眼睛疼痛加剧,视野中的异象却更加清晰。他看见空气中残留的黑色丝线,
看见它们如何蜿蜒流入使者的宝石。那些被抽出的金光带着生命的气息,
是他从小石头身上感受到的朝气,是大牛临死前最后的生命力。
“不...”这声低语淹没在众人的祷颂中。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陆燃猛地回头,
是监工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你刚才想干什么?”监工压低声音,
“别忘了你娘还在医疗营靠着神殿的恩赐过活。”陆燃咬紧牙关。他的母亲常年卧病,
全靠神殿定期发放的“圣药”维持生命。现在想来,那所谓的圣药,
恐怕也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夜幕降临后,陆燃悄悄来到矿区后山的乱葬岗。
这里埋葬着历代矿工,包括今天刚刚下葬的小石头。新翻的泥土还带着湿气,
在月光下呈现深褐色。陆燃跪在小石头的坟前,双手插入泥土。他的眼睛不再疼痛,
但那种能看见奇异景象的能力并未消失。此刻,
他看见坟堆上飘荡着几近消散的金色光点——那是小石头残留的生命气息。“我看见真相了,
小石头。”他轻声说,“那道光不是在赐福,是在掠夺。”风声呜咽,像是回应。
陆燃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这是在矿洞深处发现的,不同于常见的星神泪,它通体漆黑,
不反射任何光线。当他把黑石握在手中时,视野中那些飘荡的黑色丝线竟然主动避开了他。
“无光之石...”他想起矿工间流传的古老传说,一种能屏蔽星神视线的石头,
一直被神殿视为禁忌。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陆燃迅速藏起黑石,转过身。
监工带着四个护卫站在不远处,手中火把在夜色中跳动。“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监工冷笑,“白天你看使者的眼神不对。果然是被邪灵蛊惑了。”陆燃慢慢站起身。
“小石头是怎么死的?”“放肆!神选者回归星神怀抱,是莫大荣耀!
”“我看见黑线从光柱里伸出,吸走了他的生命。”陆燃的声音在夜风中异常清晰,
“神殿不是在赐福,是在偷窃。”护卫们一阵骚动。这话语太过亵渎,连他们都感到恐惧。
监工脸色铁青。“抓住这个渎神者!死活不论!”护卫们拔出武器冲上来。陆燃后退几步,
脚跟碰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他本该转身逃跑,但胸中那股压抑整天的怒火终于爆发。
他迎上前去。多年的矿工生涯赋予陆燃强健的体魄,但面对训练有素的护卫,
他本应毫无胜算。奇怪的是,在战斗中,他看见护卫们身上缠绕的黑色丝线,
看见他们每一次攻击时能量的流动轨迹。就像能预知动作一样,陆燃险险避开劈来的长剑,
侧身撞入一个护卫怀中。他夺过对方的短刀,反手格开另一人的攻击。“邪术!他用了邪术!
”护卫惊恐地大叫。陆燃自己也感到震惊。这不是他应有的身手。随着战斗继续,
他眼中的世界越来越奇怪——他不仅能看见能量流动,
甚至能看见护卫们与地底某种庞大网络的连接。那些黑色丝线从每个护卫体内伸出,
深入地下,最终汇向矿区中央的神殿分部。就像整个矿区是一个巨大的养料场,
而所有人都是被种植的作物。“够了!”监工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符咒撕开。
刺目的白光爆发,陆燃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胸口,整个人向后飞起,
重重摔在小石头的坟堆旁。他咳着血,看见监工举着火把走近。“可惜啊,
你本来是个好矿工。”监工俯视着他,“但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陆燃的手在泥土中摸索,触到了那块无光之石。他紧紧握住它,
一种奇异的冰凉感顺着手臂蔓延全身。监工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环顾四周。“怎么回事?
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趁对方分神的瞬间,陆燃猛地跃起,短刀划出一道寒光。
监工惨叫一声,火把脱手落下。“我会揭露这个谎言。”陆燃看着在地上翻滚的监工,
声音冷得像矿洞最深处的寒冰,“告诉你的主子,神座是假的。”他转身投入黑暗,
手中的无光之石仿佛在微微发烫。2黑暗成为陆燃唯一的盟友。他沿着矿脉的废弃支路奔跑,
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手中的无光之石像一块冰,不断散发着寒意。
后方传来追兵的叫喊声和犬吠。神殿动用了猎神犬,
那种经过特殊培育的畜生能追踪数日前的气息。陆燃加快脚步,但胸口的伤让他一阵眩晕。
监工使用的符咒蕴含着神殿的力量,那种与黑石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他体内冲撞。
巷道到了尽头。前方是垂直的矿井,深不见底。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索垂在黑暗中,
随风轻轻摆动。这是旧时代留下的升降索道,早已废弃不用。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燃没有犹豫。他抓住钢索,开始向下攀爬。粗糙的锈铁磨破了他的手掌,
血水顺着手肘滴落。向下爬了约莫二十米,他发现侧面有一个被木板封住的洞口。
一脚踢开腐朽的木板,他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天然岩缝,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奇异的花香。他刚把木板勉强挪回原处,
就听见上方传来追兵的声音。“痕迹到这里消失了!”有人喊道。“下面是死路,
他不可能跳下去。搜搜周围!”陆燃屏住呼吸,背靠岩壁。通过木板的缝隙,
他看见上方晃动的火把光芒。猎神犬在井边焦躁地吠叫,但似乎失去了方向。“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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