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悬停的小红点QQ通知栏的小红点,像颗硌在视网膜上的砂砾,悬了整整三天。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
余光却总被那抹若有似无的红色牵引。头像栏里是片模糊的香樟叶,像素被压缩得面目全非,
灰色的对话框摊开在屏幕中央,像本没写名字的旧笔记本——我对着它发了半小时呆,
始终想不起该在扉页填上什么。半年前的好友申请,备注栏空空如也。这太反常了,
我这人念旧,QQ列表里躺着从小学到大学的“时代眼泪”,
连给游戏战队拉的临时群都没舍得删。可这个头像,这串无意义的数字ID,
却像被扔进记忆黑洞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没惊起。指尖在“同意”键上方徘徊了三秒,
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倒不是多好奇,只是那团堵在记忆里的雾,总让我觉得该认识他,
又好像……从未见过。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时,我正把最后一口泡面吸进嘴里。屏幕亮起,
两个字撞进眼里——“是我”。心脏猛地一缩,像被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我盯着这两个字,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汗洇湿了手机壳。是我?是谁?我疯了似的翻遍聊天记录,
从上到下划了三遍,除了系统提示的“您已通过对方好友申请”,一片空白。
共同好友列表里,那些熟悉的头像旁,也没有任何和他相关的交集。
这个人像从时光的缝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我弄丢的某段记忆,
而我是那个连钥匙串都记不清的糊涂鬼。我对着屏幕发呆,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中学时代。
那时的我,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种女孩:永远扎着松垮的低马尾,
校服袖口总沾着洗不掉的铅笔灰,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永远画着个巨大的红叉。
走在熙攘的走廊里,我像块透明的玻璃,能被瞬间淹没在喧嚣里。这样的我,
怎么会有人记这么多年?这个疑问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我把手机扔回沙发,
起身去厨房接水,冰凉的水流过指尖时,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
把那个“是我”看了那么久。第二章 暖糖味的梦第一晚的梦,来得毫无征兆。
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一片暖得发燥的光,像初中教室午后被晒透的玻璃窗,
把空气都烤出了蜂蜜的甜香。光晕里浮着个名字,模模糊糊的,念在舌尖软得发颤,
醒来时却只剩个碎音节,像含化了一半的水果糖渣,甜得没道理,又空落落的。
我摸黑抓起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那个灰色的对话框还在那里。指尖发颤地戳开输入框,
半天也敲不出一个字。最后,
还是鬼使神差地把那个模糊的音节拆成了问句:“我们……认识吗?”消息发出去的瞬间,
我就后悔了。这问题蠢得要命,像个蹩脚的搭讪。我把脸埋进枕头,等着对方要么沉默,
要么发来一串“你谁啊”的质问。手机安安静静地躺了十分钟,直到我快要睡着时,
才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我几乎是弹起来的。解锁,点开对话框——“认识。在梦里。
”这算什么回答?我盯着那行字,哭笑不得。这人是个文艺青年?还是个……疯子?
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疯长,我抱着手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到天亮。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时,
我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他是谁,这场由一个小红点引发的“记忆迷局”,我奉陪到底。
第二晚的梦,来得比前一晚更具体,连风的味道都清晰可辨。
脚下是操场那片磨得发白的水泥地,鞋底蹭过地面,传来粗糙的摩擦感。校服裙摆扫过膝盖,
风里飘着隔壁班飘来的粉笔灰味,混着香樟树叶被晒蔫的气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小巧,纤细,指甲缝里还卡着点昨天做值日时沾上的泥土。我成了十五岁的自己。“喂。
”身后有人轻唤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落在栏杆上的麻雀。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香樟树下,站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
领口扣得整整齐齐,袖口折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
指尖正攥着本封皮崭新的数学练习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光斑,
让他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是他。那个在QQ上发“是我”的人。
更让我心惊的是,我认得这张脸。是年级里总考第一的那个男生,林屿。
我记得他——升旗仪式上,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声音清亮,眼神坚定;篮球场上,
他投中压哨球时,全场爆发出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就连班主任提起他,
语气里都藏着掩不住的骄傲。他是那种会被女生偷偷写进日记本里的少年,是光,是热,
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而我,只是坐在教室后排,偶尔会抄他作业步骤的普通同学。可此刻,
他看着我的眼神,却藏着细碎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眼底。那目光太专注,太炽热,
让我这个占据了十五岁身体的成年灵魂,都忍不住有些无措。我明明该觉得陌生,
心脏却突然亮了一下——原来当年总感觉落在后背的目光,
不是错觉;作业本里偶尔会夹着的、写着解题思路的小纸条,不是谁放错了;运动会后,
默默放在我桌角的那瓶温水,也不是巧合。这些被我一直当成“普通同学的好意”的细节,
原来都是他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我知道这是梦,却赖着不想醒。青春期的自己,
总觉得普通是原罪,连被人多看两眼都要下意识地低头躲开。可此刻,
成年的灵魂裹在十五岁的身体里,忽然生出点莫名的勇气,
还有点恶作剧般的好奇——优秀到发光的林屿,怎么会喜欢这么普通的我?我深吸一口气,
朝着他走了过去,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停下。一片香樟叶落在他的肩膀,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攥着练习册的手指更紧了些,指节泛白,像怕手里的东西会突然飞走。
我盯着他泛红的耳尖,故意放轻了声音,带着点戏谑的意味问:“林屿,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脸瞬间红透,从耳尖一路蔓延到脖颈,连后颈的绒毛都透着粉色。
那本数学练习册差点从他手里滑落,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扶住,张了张嘴,却没反驳,
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嗯。”“为什么呀?”我追问。
风把香樟叶吹得沙沙响,盖住了我声音里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身边从不缺优秀的女生,
有成绩拔尖的,有会弹钢琴的,她们像星星一样亮,而我只是路边的小石子,
普通到没人会多看一眼。林屿抬起头,眼睛里还蒙着层薄红,却看得很认真。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执拗:“初一下学期,你给过我一张纸巾。
”第三章 纸巾与星光“纸巾?”这个词像把钥匙,突然捅开了我记忆的锁。
我想起那个雨天,午休时全班都在吵吵闹闹,只有林屿坐在靠窗的位置,肩膀微微发抖。
后来才知道,他那天发着高烧,又被前排同学不小心泼了半杯凉水,校服袖子湿了一大片,
紧紧地贴在胳膊上。可他就那么坐着,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我当时坐在他斜后方,
看着他发抖的肩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没多想,就从书包里摸出包没拆封的纸巾,
悄悄放在他的桌角,还写了张便利贴,用我最工整的字写着:“别着凉,多喝热水。
”那只是随手的善意,像看到有人掉了笔,顺手捡起来递过去一样普通。我甚至没等他抬头,
就转回去做自己的卷子了,早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可他却记到了现在。“那天我很难受,
”林屿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点不好意思,“班里那么吵,没人注意到我不舒服,
只有你……”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练习册的封面,“你把纸巾放在我桌上时,
还轻轻碰了下我的胳膊,问我疼不疼。”他抬起眼,眼神亮晶晶的:“我那时候觉得,
你好像在发光。”我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原来我以为的“普通”,在他眼里竟是“发光”;我随手递出的一张纸巾,
竟成了他记了这么多年的温暖。风突然停了,蝉鸣也静了。操场上空荡荡的,
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香樟树叶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我看着林屿窘迫又认真的样子,
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原来有些善意,真的像颗小种子,你随手撒在土里,自己都忘了,
它却在别人心里,长成了满树的香樟。鬼使神差地,我踮起脚,
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那触感软乎乎的,像碰了下刚晒过的棉花。林屿彻底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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