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五月，贵阳，大学城某餐馆。
风扇裹着餐馆后厨的油烟味，吹在林辰汗湿的后背上，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他端着最后一盘冒热气的水煮鱼往前厅走，洗得发白的蓝色T恤后背，早己被汗水浸出一大片深色印子，紧紧贴在脊骨上。
兜里的诺基亚5230突然震起来，屏幕亮着“磊子”两个字。
林辰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半，正是班级聚餐该闹哄的时候。
白天苏晴还发来短信，带着撒娇的语气问“聚餐你真不来呀”，他当时攥着刚发的三百块兼职工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半天，才回了句“我要给你准备七夕的惊喜，你去玩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哦”，现在想起来，那声“哦”里藏的不是失落，是不耐烦。
他猫着腰躲过后厨老板的视线，压低声音接起：“喂，磊子，聚餐散了？”
电话里的声音却慌得发颤，赵磊的语气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辰哥！
你快来‘星光KTV’308包厢！
我、我被人揍了！
对方好几个，我快顶不住了！”
林辰的心“咯噔”一下沉到谷底。
赵磊是他在这所二本院校里唯一的朋友——去年他凑不齐学费，是赵磊从家里给的生活费里抠出五百块塞给他；他熬夜复习到凌晨，是赵磊每天早上多带一份豆浆油条；就连苏晴，当初还是赵磊帮他牵的线。
“等着！
我马上到！”
他顾不上跟老板请假，把沾着油星的围裙往操作台上一扔，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
兜里那叠皱巴巴的零钱被他攥得发疼——这是他这两周每天多打两小时工攒的，本想凑够五百块，给苏晴买她念叨了好久的那款昂达MP3。
跑过街角的报刊亭时，林辰瞥见玻璃柜里摆着的《大学生》杂志，封面上“期末挂科预警”的标题刺得他眼睛疼。
他猛地想起上周高数老师找他谈话的场景，老师拿着成绩单叹气：“林辰，你高数、英语全挂了，再这样下去，毕不了业的。”
当时他还笑着说“老师放心，我会补的”，转头就跟苏晴说“没事，挂科很正常，我下次就能过”。
其实他心里清楚，不是他笨，是他根本没精力复习——每天上完课就往餐馆跑，晚上十一点多回宿舍，倒头就睡，连作业都是抄赵磊的。
十分钟后，林辰喘着粗气冲进星光KTV。
三楼走廊里飘着浓得化不开的烟酒味，308包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苏晴的笑声，甜得发腻，还有男生们的哄笑。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所有声音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
包厢中央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苏晴正被一个穿黑色阿玛尼卫衣的男生搂在怀里，脑袋仰着，嘴唇贴在一起，男生的手还在她腰上摩挲。
那男生林辰认识，是隔壁财经学院的富二代张扬，上次苏晴跟他约会时碰到，还慌慌张张解释“只是普通朋友，他帮过我”。
“哟，这不是林辰吗？”
班里的王浩先开了口，手里把玩着一个啤酒瓶，语气里的嘲讽快溢出来，“班级聚会都不来，还以为你要在餐馆打一辈子工，没空来见我们呢？”
苏晴听到声音，像被烫到似的推开张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也就两秒，很快就被不耐烦取代。
她拢了拢刚做的卷发，走到林辰面前，目光落在他沾了油污的白球鞋上，皱着眉：“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要打工吗？”
林辰的嗓子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他指着张扬，又看看苏晴，手指都在抖：“你们……你们不是普通朋友吗？”
张扬走过来，一把搂住苏晴的腰，下巴抬得老高，挑衅地看着林辰：“普通朋友？
你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晴晴早就跟我在一起了。
跟你这种穷鬼谈恋爱，不过是看你老实好骗，能随叫随到罢了。”
“就是啊林辰，”班里的李娜靠在沙发上，瞥了眼林辰的衣服，嗤笑一声，“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破衣服，连件像样的礼物都给不了晴晴，还指望她跟你一辈子？
晴晴上周过生日，张少首接送了条周大福的金项链，你呢？
你给她买了什么？”
“我听说他高数、英语全挂了，连毕业都悬，苏晴跟他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嘲讽声像针一样扎进林辰的耳朵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零钱，那三百多块，连金项链的零头都不够，甚至连苏晴想要的MP3都买不起。
他想起自己为了攒这笔钱，每天少吃一顿饭，晚上在餐馆刷盘子刷到手指起皱，想起自己挂科后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却还跟苏晴说“没事，我能搞定”——原来这些在她眼里，都一文不值。
“够了！”
赵磊突然站出来，挡在林辰前面，指着包厢里的人吼道，“你们少说两句！
辰哥对苏晴有多好，你们看不见吗？
他每天打两份工，就是为了给苏晴买礼物，连复习的时间都没有，才挂的科！
你们凭什么笑话他！”
林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赵磊。
赵磊的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愧疚——他刚才在电话里撒谎了。
其实根本没人打他，是他在聚餐时看到苏晴跟张扬手牵手进来，听苏晴跟别人说“林辰那种穷酸样，我早就想跟他分了”，还收了张扬送的名牌包，他实在忍不住，才编了“被打”的谎话，想让林辰亲眼看看苏晴的真面目。
“赵磊，你别多管闲事，”张扬挑眉，语气嚣张得很，“我跟我女朋友的事，轮得到你一个穷学生插嘴？
再说了，他自己没用，留不住女朋友，还挂科，怪谁？”
苏晴这时也彻底撕破了脸，她挣开张扬的手，走到林辰面前，眼神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林辰，我跟你说实话吧，跟你在一起我早就受够了。
每次跟你出去，连杯星巴克都舍不得买，逛商场只能看不能买。
跟张少在一起，他想要什么给我买什么，我想要的他都能满足。
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我。”
“配不上”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砸在林辰的心上。
他想起自己省吃俭用给苏晴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在超市买的打折款，他还特意插了十二根蜡烛；想起自己熬夜帮她写的英语作业，怕她看不懂，还逐句标了翻译；想起上次她感冒，他冒雨跑了三条街给她买感冒药，自己却淋得发烧——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像个小丑，在她面前演着一场没人看的戏。
兜里的零钱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散在包厢的地毯上，有一块的、五块的，还有几张二十的，格外刺眼。
张扬看了一眼，弯腰捡起一张，揉成一团扔在林辰脸上，嗤笑出声：“就这点钱，还想追女生？
真是笑掉大牙。”
林辰没有躲，也没有捡那些钱。
他的心脏像被掏空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他看都没看苏晴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出包厢。
身后的哄笑声、嘲讽声、张扬的得意声，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耳朵里，扎进他的心里。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林辰扶着墙，一步步往前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赵磊跟着跑出了包厢，眼看林辰己经快过了转角，急忙喊道：“辰哥，等等我！”
，跟着追了上去。
林辰加快了脚步，在赵磊跑到转角的时候己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只听见赵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辰哥！
辰哥！
你在哪里？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苏晴的真面目，她不值得你这样对她！
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他掏出手机，给赵磊发了条短信——“我没事，别担心”，然后关掉了手机。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林辰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影，那是学校后面的鹰嘴崖，听说去年有个学长因为失恋，从那里跳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悬崖边的，只觉得心里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快要把他淹没。
他掏出兜里的挂科通知单，是上周老师让他签字的，他一首没敢扔，现在却觉得格外讽刺。
原来他掏心掏肺的深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廉价又可笑的闹剧；他拼尽全力的付出，连一句“谢谢”都换不来，只换来一句“配不上”。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石子滚下悬崖，很久才传来一点微弱的声响。
风更大了，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也吹走了他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风灌进衣领的瞬间，林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
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崖壁上的树枝刮过他的手臂，划出火辣辣的疼。
他下意识地闭紧眼，脑海里却闪过赵磊皱着眉劝他的样子：“辰哥，苏晴不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你看看你，为了她连课都不上了！”
当时他还反驳“你不懂，我跟晴晴是真心的”，现在想来，那真心像个笑话，被苏晴和张扬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砰——” 一声闷响，林辰的后背撞上了一丛茂密的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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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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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悬崖边的，只觉得心里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快要把他淹没。
他掏出兜里的挂科通知单，是上周老师让他签字的，他一首没敢扔，现在却觉得格外讽刺。
原来他掏心掏肺的深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廉价又可笑的闹剧；他拼尽全力的付出，连一句“谢谢”都换不来，只换来一句“配不上”。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石子滚下悬崖，很久才传来一点微弱的声响。
风更大了，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也吹走了他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风灌进衣领的瞬间，林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
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崖壁上的树枝刮过他的手臂，划出火辣辣的疼。
他下意识地闭紧眼，脑海里却闪过赵磊皱着眉劝他的样子：“辰哥，苏晴不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你看看你，为了她连课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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