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失控冲出护栏,坠入悬崖的瞬间,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贯穿了我的意识。
“因检测到强烈执念,‘回溯’系统启动。你将有7次机会重历与执念相关的记忆节点。
”“这是你了却执念的唯一机会。”01电闪雷鸣。我在盘山公路上将车速提到了100码。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我随着山势转了个弯,把车速再往上提了一提。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副驾驶座上的那个牛皮纸信封。就在一小时前,
我从信箱里取出了它,没有寄件人,只有一个用蜡封印的,诡异的Ω符号。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一个女孩坐在一间画室里。她的眉眼像极了我们的妈妈,
是我这些年日夜幻想过的,妹妹长大的样子。我那个十五年没有见过的妹妹。
她的面前是一幅正在燃烧的画。画上是一辆正坠入山坡的车,车牌号是我的。
雨刮器已经开到了最大档,却依然跟不上雨点砸落的速度。
眼前的一切都被水幕扭曲成一片流动的光影。而我再一次将车速往上提了提,
已经接近120码了。我要赶紧回局里找老陈,他是图像鉴定方面的专家。
我迫不及待要确认这张照片的真假。后视镜里反射出两道刺眼的远光灯。
随后剧烈的撞击感从车尾传来,我的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
车子不受控制地撞开锈迹斑驳的护栏,冲下了悬崖。鲜血从我额头流下,糊住了我的右眼。
我死命踩着刹车,企图做最后一搏我突然瞟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的照片。我伸出手,
想把照片握在手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滑落到座位底下。我抓不住妹妹的照片,
就像十五年前,我没抓牢妹妹的手。失去意识前,我想我大概没有机会了。
我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身处一片白色的空间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低头看着自己,
甚至找不到任何伤口。
然后凭空响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你寻找妹妹的执念形成了愿力。
你有7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我看不到这个声音的主人的样貌,
但他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久久不散,“你会随机回到过去任意7个时间点,
这7个时间点都跟你妹妹失踪的事情有关,可能是你已知的,也可能是你未知的。
这是你了却执念的唯一机会。”他问我,愿不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一个弄丢了妹妹的姐姐要赎罪,是没有愿不愿意的。02我和妹妹相差三岁,在她失踪之前,
我们几乎陪伴着彼此度过了生命全部的时间。从她出生到她失踪之前的这段时间,
我们几乎没有自己的单人照。要么就是我屁颠屁颠跟在妹妹后头逗她,
要么就是她又圆又亮的眼睛朝我望呀望。妹妹失踪的时候只有7岁,
而我刚刚过了10岁的生日。那天,她是要去参加一个画画比赛。
妹妹的画画天赋惊呆过很多人。比如刚开始教她画画的老师,比如一些画画比赛的评委。
妹妹是爸妈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妈说,妹妹是我自己求来的。所以从小我守着妹妹,
就像守着宝藏的小宝龙。只是突然有一天,妹妹发了一场高烧。从那之后,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却越来越亢奋。妹妹开始不停地画画,风格也变得越来越奇特,
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鲸鱼,从地底开出的雪莲。他们说妹妹的画充满了艺术想象的空间。
但我并不开心。医生说,妹妹的免疫系统收到了攻击,但是查不出病因。爸妈还辞去了工作,
寻找一切能治愈妹妹的办法。那天的比赛在少年宫举办。
少年宫的门口聚集了很多送小朋友来比赛的家长。还有不少的小摊贩,
卖一些小朋友喜欢的吃的、玩的东西。爸爸把车停在少年宫门口,妈妈、妹妹和我先下车。
妈妈要先把妹妹参加比赛的工具拿下车,好让爸爸把车停到停车场去。
妹妹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外面披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
蹬了一双黑色的小靴子。我和妹妹穿得差不多,只是把毛衣换成了白色的连帽卫衣。
反正都是妹妹挑的。我牵着妹妹,在一旁等妈妈。
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她说:“姐姐,我要吃糖葫芦。
”她抓着我的手晃呀晃呀,像只小猫咪在我的心上挠呀挠。
我只觉得要是妹妹没能吃上糖葫芦,我的心都要碎了。“你乖乖在这里等姐姐,
姐姐去给你买糖葫芦。”于是我放开了她的手,跑着去给妹妹买糖葫芦。
我要给她买最大最甜的糖葫芦。糖葫芦真甜呀,甜成了十五年都冲不淡的苦。后来,
我无数次回想那天下午的场景。我想,我为什么不能等妈妈过来了再去买糖葫芦。我又想,
我为什么没有牵着妹妹一起去买糖葫芦。我求来的妹妹,被我自己弄丢了。我真该死啊。
03我被一阵风送出了白色的空间。等清醒过来,我已经回到了爸妈的葬礼上。
葬礼是爸妈的朋友们张罗的。他们对爸妈的突然离世都觉得很意外。而我,我根本接受不了,
突然之间我的身边空无一人。爸妈过去的同事和朋友们三三两两在一起说话。
偶尔会飘来两句关于我的言论,无非觉得我可怜。
又或者觉得是我弄丢了妹妹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爸妈是在寻找妹妹的过程中,
死于一场火灾的。我们发过寻人启事,一直会有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否则,
他们没有理由会去一座已经废弃的工厂。爸妈总是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过去。
我要么就留在家里等,要么就待在学校等。一次次带着希望,然后等来失望。妹妹失踪以后,
爸妈早出晚归地寻找妹妹的下落。一开始我也找,我从学校逃课出来,跑去少年宫的门口。
没有活动的少年宫冷冷清清,没有晴空万里,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妹妹爱吃的糖葫芦。
我就坐在少年宫门外的台阶上,幻想着妹妹突然出现。我想,如果妹妹出现了,
我会牵好她的手去买糖葫芦。可是我只等来了焦急的爸妈。妈妈一把抓住我,
来来回回打量我有没有受伤。爸爸应该是想打我的,可是他高高举起来的手,
只是轻轻地落在我的头上。后来他们给学校的老师打了电话,我就再也没能逃出学校。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连爸妈都等不回来了。那场大火扑灭后,
警方在现场找到了6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通过DNA比对,才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我对当年是不是真的听到过这些言论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记得爸妈的朋友们也有来问我要不要跟他们回家。没办法接我回家的叔叔阿姨也会说,
去孤儿院也不要紧,他们会常常去看我的。十岁的我只觉得很茫然,
我快要被自己的愧疚淹死了。04张叔正在和他的同事交涉。
我的监护权要被转移到福利院了,他和他的妻子想要收养我。我看着和记忆一样的画面,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间点。然后,我看到张叔往一根柱子后躲了躲,
然后接起了一个电话。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张叔没有接过任何电话。爸妈的葬礼上,
是我第二次见到张叔。第一次,是在学校老师的办公室里。那天上课上到一半,
我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有两个警察在办公室里等我,他们告诉我爸爸妈妈死了。
那两个警察,就是张叔叔和他的妻子,陈阿姨。那个时候,我刚满10岁,
连一个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都没有了。张叔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如果我愿意,
他们就带我回家。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以后可能要到福利院生活了。他说,我可以考虑,
不用急着答复他们。后来,在葬礼上,张叔又来询问我。我不要去福利院。去了福利院,
我就没有办法找妹妹了。最后我还是选择跟张叔走。他们是警察,
爸爸妈妈留下来的钱可以让他们没有负担地养我。我可以继续找妹妹。
他们能帮我继续找妹妹。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想。我跟着张叔回了他们的家。
张叔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大2岁的儿子。我叫不出爸爸和妈妈,我叫他们张叔叔和陈阿姨。
后来我改过一次口,叫他们叔叔和婶婶。对于这段记忆,我确信我不会记错的。所以,
是什么轨迹改变了?和我的回忆有什么联系?我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
张叔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应该是经过处理的,他说的时候没有语调。
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已经到了……按计划处理干净……以后麻烦你了……”一瞬间,
我心跳如雷。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开我的迷惘。如果爸妈根本没有死呢?
但我几乎立刻否认了这个念头。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怎么会,丢掉我。
05意识回笼的时候,我被一阵烟雾呛得直咳嗽。我环顾四周,记忆里,有爸爸,有妈妈,
有妹妹的家,此刻浓烟阵阵。我回到了9岁别墅起火的那天。在那场火灾发生前的几周,
家里麻烦不断。刹车失灵、匿名恐吓信……那段时间,爸妈常常出门,有时候很晚回来,
有时候狼狈得衣服都破了。爸妈总说工作上有了重大突破,
但他们的脸上却只有日渐加深的疲惫和警惕。当年,别墅着火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等我和妹妹被邻居接回去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
当时警方的说法是书房空调短路引起的火灾,但好在扑灭及时,没有太大的损失。
室内不断升高的温度,让我本能地往别墅外退。但我忽然想起,这是在回溯中,
死亡应该对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转而停住脚步,去洗手间找了块毛巾打湿,捂住口鼻,
就往书房冲。打开书房门的一瞬间,我就意识到,这是一次人为纵火。书房有人来过,
东西被翻得一团乱,爸妈的工作资料散落一地。地上层层叠叠凌乱的A4纸中,
有几张纸上的Ω符号格外扎眼。我一边把毛巾捂得更紧些,
一边单手摸索着收集这些印着Ω符号纸,塞进口袋里。书房的火势更大了,
滚滚热浪朝我扑面而来。有火苗燎过我的耳朵和发梢,
灼伤的痛感给我带来的几分重回过去的真实感。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越来越红,
但是我还想继续寻找线索。白色空间里的那个声音却突然响起:“警告!
回溯之人在回溯中死亡,则回溯停止。”这个警告阻拦了我想要继续往火里冲的脚步。
我揣着口袋里的资料,快速往别墅外跑去。还没等我找到一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我就看到爸妈匆忙奔进了别墅。06我的身体只有9岁,
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跟上爸妈的脚步再次回到别墅里去。我只好在隐蔽的角落里找了棵树,
靠着树根坐下。警笛由远及近地响起,物业的工作人员也带着灭火器往我们这栋别墅跑来。
我焦灼地盯着门口,真正9岁的我并没有亲历这场火灾,我不知道眼下看到的,
当年是不是真实发生过。很快,在消防和物业赶到之前,爸妈抱着一个盒子冲了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烟熏过的痕迹,但没有被火燎过,这意味着爸妈没有去书房。
我看着爸爸把盒子放进车里,然后转身和赶来的物业一起开始灭火。我心里迷雾重重,
这十五年,我一心只想找到妹妹。但此刻,我只觉得,爸妈好陌生。我甚至感觉到,
就算我找到了妹妹,也没有办法把她带回家了。我靠着树根,翻出了从火场带出来的资料,
是一些关于药物的研究报告。我的父母都是生物医药公司的研发人员,
他们重点研发是用于彻底治愈阿兹海默症的药物。但是这些研究报告上,
记录的却是另一种药物。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只是被报告上的一句话牢牢抓住了视线。
“该药物能够将大脑的潜能和信息处理速度提升到极限,
注射该药物的小白鼠能够完美预判同类和人类的行为,副作用表现为机能衰退,
但精神极度亢奋。”我记得那只小白鼠,那是爸妈从他们工作的地方带回来的。
小白鼠一直很兴奋,而且,不管我和妹妹怎么逗它,它都像是提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一样。
我想到这只小白鼠,又联想起那次高烧之后,妹妹的变化。我的后背泛起阵阵冷汗。
我扶着树想要站起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07眩晕过后,是妹妹的脸在我眼前放大。
十五年了,我做梦都想再见到妹妹。草坪上铺好了野餐垫,上面放满了我爱吃的东西。
妈妈捧着生日蛋糕,等着我许愿吹蜡烛。爸爸正在把给我买的礼物,都往我面前堆。
妹妹凑到我眼前,对着我撒娇:“姐姐呀,快吹蜡烛呀。”我盯着妹妹笑意盈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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