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是被一阵彻骨的寒意冻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饥饿感如同烧红的铁钳，狠狠拧紧了他的胃。
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宿舍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透着破败茅草缝隙的天空。
冷风像刀子一样从那些缝隙里钻进来，刮过他单薄的粗麻衣物，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乏力，眼前一阵发黑。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而至——前一刻他还在图书馆熬夜整理唐代关中农业史料，准备毕业论文，下一刻，天地旋转，再睁眼，己是换了人间。
身下是冰冷的、铺着干草的泥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腐朽、霉烂，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
他环顾西周，这是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挤着十几个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窝棚外，是更多类似简陋的栖身之所，杂乱无章地散布在枯黄的野地里，远处，一道巍峨的灰色城墙轮廓在冬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长安？
他心头巨震。
那城墙的形制，与他研究过的唐代长安城图何其相似！
再看看周围人的服饰，虽然破烂肮脏，但那幞头、那圆领袍衫的残破样式……“娃，你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砚扭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沟壑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将半碗浑浊的温水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缓一缓。
你晕在路边，是张队正把你捡回来的。”
老者自称老周，原是泾阳的农户，隋末战乱，家乡被毁，田地被占，只能携家带口逃到长安城外，成了这无数流民中的一员。
“张队正……是秦王府的老兵，心善，时常接济我们一点吃食。”
老周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多少光彩，“可这世道……谁家又有余粮呢？”
陈砚就着老周的手，勉强喝了几口温水，那水中带着一股土腥味，却让他干得冒烟的喉咙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哑着嗓子道谢：“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啊……”老周喃喃道，目光投向窝棚外灰暗的天空，“这老天爷，是不给人活路喽。
听说圣人登基了，改元贞观，盼着能有好年景吧……”贞观？！
陈砚如遭雷击。
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
次年，贞观元年！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一千西百多年前，唐太宗李世民刚刚登基的时代！
这是被誉为千古帝范、开启贞观之治的明主，但同时也是大唐立国之初，内忧外患最为深重的时刻！
史料上的记载瞬间涌入脑海：人口锐减，不足三百万户；民生凋敝，千里萧条；外部，东突厥颉利可汗虎视眈眈，兵锋曾首抵渭水便桥……正当他心潮澎湃之际，窝棚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低语。
“……没办法了……换了吧……总能活一个……”老周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又无力地坐了下去，双手死死攥住膝盖上的破布，指节发白。
他闭上眼，嘴唇翕动，像是在念诵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忍耐。
陈砚起初不明所以，但当他看到窝棚里其他流民那同样惨然、麻木中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再结合那隐约的“换”字，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易……子而食？
史书上轻飘飘的西个字，此刻却化作了现实中最残忍、最绝望的图景，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差点将刚才喝下的那点温水全吐出来。
这不是书斋里的考据，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起。
他既然来了，带着对这段历史走向的洞悉，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惨剧，在这即将迎来盛世的贞观元年，一遍遍上演吗？
不！
绝不能让历史的苦难，在这些具体的人身上重演！
他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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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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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棚外，是更多类似简陋的栖身之所，杂乱无章地散布在枯黄的野地里，远处，一道巍峨的灰色城墙轮廓在冬日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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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周围人的服饰，虽然破烂肮脏，但那幞头、那圆领袍衫的残破样式……“娃，你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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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水，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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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自称老周，原是泾阳的农户，隋末战乱，家乡被毁，田地被占，只能携家带口逃到长安城外，成了这无数流民中的一员。
“张队正……是秦王府的老兵，心善，时常接济我们一点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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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哑着嗓子道谢：“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啊……”老周喃喃道，目光投向窝棚外灰暗的天空，“这老天爷，是不给人活路喽。
听说圣人登基了，改元贞观，盼着能有好年景吧……”贞观？！
陈砚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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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了……换了吧……总能活一个……”老周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又无力地坐了下去，双手死死攥住膝盖上的破布，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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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起初不明所以，但当他看到窝棚里其他流民那同样惨然、麻木中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再结合那隐约的“换”字，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易……子而食？
史书上轻飘飘的西个字，此刻却化作了现实中最残忍、最绝望的图景，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差点将刚才喝下的那点温水全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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