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着旋,林薇站在讲台上,讲解着朱自清的《背影》,声音温润如玉。
“作者望着父亲蹒跚地穿过铁道,吃力地攀爬月台,
那一刻他忽然懂得了父爱的重量...”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眼前的学生和课本开始旋转、模糊。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讲台,却只抓住了空气。
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她像一片落叶般飘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醒来时,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丈夫赵强布满忧虑的脸。“薇薇,
你醒了?”他紧握她的手,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医生的诊断冷静而残酷:“胶质母细胞瘤,四级。位置在脑干,无法手术。
”赵强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抖动。林薇却异常平静,
她只是望着窗外那棵梧桐树,叶子正开始泛黄。秋天来了,她想,这是她最爱的季节。
“我还有多少时间?”她问医生。“积极治疗的话,可能...一年。”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对于一位三十五岁的初中语文老师,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
一对六旬农夫的独生女,这时间太短了。住院第三天,林薇向护士要来了纸笔。
第一封信:致我的学生们亲爱的初三五班的孩子们: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
我可能暂时不能回到我们熟悉的教室了。医生告诉我,我需要接受一段较长时间的治疗,
就像学习路上突然遇到的一道特别难的考题,需要我集中全部精力去解答。
记得我常对你们说,语文不只是课本上的文字,更是生活的写照吗?现在,
我就要开始阅读一本名为《生命》的书,这本书里有坚韧、有勇气、也有未知。而你们,
也将在明年六月迎来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考试。请答应老师几件事:第一,
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荒废学业。新来的王老师是位优秀的语文教师,
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第二,永远保持对文字的热爱。在唐诗宋词中感受千年情怀,
在现当代文学里理解人生百态。第三,记得我们的约定:无论将来走到哪里,
都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光明,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盏灯。
最后,请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努力治疗,就像你们努力备考一样。也许我不能再站在讲台上,
但我会一直关注着你们的成长。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如果有一天,
你们在人生的旅途中遇到一个与我很相似的人,请记得对她微笑,
那也许就是我送给你们的祝福。你们永远的老师,林薇2022年秋她折叠好信纸,
放进信封,又取出新的信纸。第二封信:致我的朋友小敏,
我亲爱的朋友:当你收到这封信时,大概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了。
原谅我没有当面告诉你这个坏消息,因为我怕看见你的眼泪,
那会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瞬间崩塌。还记得大学时我们挤在一张床上,聊到深夜吗?
你说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而我则梦想着成为一名改变学生命运的老师。
如今你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我也在教育的道路上走了十三年。
我们都实现了年轻时的梦想,只是我的时间似乎不多了。小敏,我有三件事想拜托你:第一,
帮我照顾强强和乐乐。赵强是个好丈夫,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懂如何给乐乐扎小辫,
也不会在女儿月经初潮时给予恰当的指导。乐乐才五岁,她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阿姨,
陪她走过成长的困惑。第二,偶尔去看看我的父母。他们在乡下,年纪大了,
我不忍心告诉他们我的真实病情。如果他们问起,就说我被学校派去国外进修了,
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我知道这个谎言很残忍,
但比起让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第三,记得提醒赵强按时吃饭。
他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胃不好,抽屉里常备着胃药。生命真是奇妙,不是吗?
我们总以为来自远方,却不知何时就会到站下车。小敏,感谢你陪我走过这一程,
那些一起逛街、聊天、哭笑的时光,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之一。不要为我悲伤,
而是要更加热烈地生活。替我多吃一碗我们最爱的牛肉面,多看一场电影,
多晒一次温暖的阳光。永远爱你的,薇薇写完这封信,林薇的眼中已盈满泪水。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写最艰难的一封信。
第三封信:致我的父母亲爱的爸爸妈妈: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
我可能已经在飞往国外的航班上了。学校突然有个海外进修的机会,为期一年,
来不及回家向你们道别。爸爸,您的腰腿疼好点了吗?记得按时贴膏药,别总舍不得用。
妈妈,高血压的药一定要天天吃,不要感觉没事就停药。我已经拜托邻居小李,
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你们,帮忙干点重活。乡下应该已经入秋了吧?
咱家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想必已经挂满了金黄的果实。记得小时候,
我总缠着爸爸把我扛在肩上,去摘最红最甜的那个柿子。那甜味,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谢谢你们,我亲爱的父母。谢谢你们用粗糙的双手,
从土地里刨出钱来供我读书;谢谢你们在无数个寒冬的清晨,
走十里山路送我上学;谢谢你们教会我坚韧、善良和勇敢。这些品质,
让我成为了学生爱戴的老师,成为了乐乐的合格母亲。对不起,女儿不孝,
不能常伴你们左右。每次春节回家,看见你们白发又添了许多,背影又佝偻了几分,
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总想着,等乐乐再大一点,等工作上轨道,
一定要接你们来城里住。可现在,这个承诺又要推迟了。请一定保重身体,等着我回来。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团聚,我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听爸爸讲田里的收成,
听妈妈唠叨村里的新鲜事。想念你们做的腌笃鲜,想念咱家烟囱里升起的炊烟,
想念一切有你们的日子。不孝女 薇薇敬上林薇放下笔,泪如雨下。这三封信,
是她为自己所爱的人准备的告别,虽然其中有两封充满了谎言。赵强走进病房,
看见妻子红肿的双眼,心如刀割。他轻轻抱住她:“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强强,
我们...我们还有多少存款?”赵强沉默了片刻:“十二万左右。不过你别担心钱的问题,
我来解决。”“治疗要花多少钱?”“我问过了,放化疗加上靶向药物,
大概需要三十万左右。如果...如果有机会用上最新的免疫疗法,可能要上百万。
”赵强的声音低沉,“但你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医院的朋友,
看看能不能申请一些医疗补助。”林薇闭上眼睛。三十万,
对于他们这个靠工资生活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赵强是公务员,月薪不过六千,
她当老师也就五千多。除去房贷、孩子上幼儿园的费用,每月所剩无几。
“要不...我们放弃吧。”她轻声说。“不可能!”赵强紧紧握住她的手,“薇薇,
别说傻话。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你只要专心治疗。”第二天,赵强开始四处借钱。
亲戚、朋友、同事,能问的人都问遍了。但在这个小城里,大家都不宽裕,
凑来凑去也只有八万元。无奈之下,他在水滴筹上发起了募捐。
学校的师生、家长纷纷解囊相助,加上社会爱心人士的捐款,又筹到了十万元。二十八万,
勉强够基础治疗的费用。就在这时,林薇远在乡下的父母,林大山和王秀英,
从一位来城里办事的同乡口中得知了女儿生病的消息。“大山叔,你闺女在医院里呢,
听说病得不轻啊!”同乡无心的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林家破旧的土房里引爆。
林大山颤抖着手拨通了女儿的电话:“薇薇,你...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林薇强装镇定:“爸,我很好啊,正在准备去国外进修呢。”挂断电话,
林大山老泪纵横。女儿还在撒谎,这是怕他们担心啊!“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城里。
”林大山对老伴说。“可...可是路费...”“就是把家里的猪和鸡都卖了,也得去!
”老两口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起床收拾。王秀英蒸了一锅女儿最爱吃的馒头,
林大山则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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