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飘过的影子(张秀芬张雅丽)好看的完结小说_完本小说镜子里飘过的影子张秀芬张雅丽

镜子里飘过的影子(张秀芬张雅丽)好看的完结小说_完本小说镜子里飘过的影子张秀芬张雅丽

作者:爱吃山药鸭掌汤的雄蛟

悬疑惊悚连载

金牌作家“爱吃山药鸭掌汤的雄蛟”的优质好文,《镜子里飘过的影子》火爆上线啦,小说主人公张秀芬张雅丽,人物性格特点鲜明,剧情走向顺应人心,作品介绍:主角张雅丽,张秀芬在悬疑惊悚小说《镜子里飘过的影子》中演绎了一段精彩的故事,由实力作家“爱吃山药鸭掌汤的雄蛟”创作,本站无广告干扰,欢迎阅读!本书共计19674字,4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10-26 04:22:03。该作品目前在本网 sjyso.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镜子里飘过的影子

2025-10-26 09:05:41

新来的女工在纺纱车间夜班时,被发现穿着鲜红嫁衣吊死在传送带上。

监控显示她是独自完成上吊,全程面带微笑。

工厂开始流传她的诅咒:穿红衣死去的人会永远留在厂里寻找替身。

女工们相继在深夜的流水线上看到红色身影,听到她哼唱家乡小调。

我作为厂保卫科干事,在巡查时发现所有纺织机自行运转,织出的布上浮现血字——

“第三个轮到你了”

一九七五年,秋,江畔市国棉三厂。

这座建于五十年代的庞然大物,在湿冷的暮色中一如蛰伏的巨兽。红砖墙斑驳,爬满了暗绿的苔藓和岁月的水渍。高大的烟囱沉默地矗立,早已不再冒烟,却依旧带着某种旧日的威严。厂区深处,几排锯齿形屋顶的车间一字排开,窗户大多灰暗,只有零星的几扇透出昏黄的光。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混合体——棉絮的微尘、陈旧机油的腻味,以及从不远处的江面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水腥气。

我是陈卫东,厂保卫科的干事。参军复员后,顶了父亲的职,来到这片我从小看到大的厂区,穿着这身半旧的蓝色制服,一晃也快五年了。日子本该像厂区那条主干道一样,平直,一眼能望到头。直到张雅丽出事。

张雅丽是半个月前刚进厂的新工,顶替她病退的母亲,分在了纺纱车间。听说才十九岁,来自南边的某个水乡,人很安静,甚至有些怯懦,不太和人说话。谁能想到,她会用那样一种决绝而诡异的方式,把自己永远留在了这里。

发现她的是第二天凌晨来接早班的几个老工人。就在纺纱车间,那条几十米长的传送带旁边。她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大红嫁衣,不是现在时兴的样式,倒像旧戏服,繁复的刺绣,宽袍大袖。她就吊在传送带上方一个用来吊装设备的粗大铁钩上,用的是一段红色的丝绦,像是从那嫁衣上撕下来的。身体随着偶尔还能启动一下的传送带,微微地、不自然地晃动着。

脸色是青白的,但嘴角,据所有目击者赌咒发誓,确确实实是向上弯起的,是一个极其清晰,甚至称得上甜美的微笑。在那样的情境下,这笑容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让人心底发毛。

现场立刻被封锁了。派出所的人来了,厂领导也来了。初步的结论是自杀。动机?众说纷纭。有说她家里逼嫁,对象是个半老头子;有说她精神本来就不太正常;还有说得更玄乎,牵扯到什么老家的古怪习俗。但所有这些猜测,都在一段监控录像面前,失去了分量。

厂里只在几个关键车间和仓库门口安装了那种老式的、带旋转云台的摄像头,录像带也是反复使用的,画面噪点很大,但还是能看清。凌晨两点左右,张雅丽独自一人走进空无一人的纺纱车间。她穿着那身红嫁衣,动作有些僵硬,但步伐很稳。她走到传送带旁,搬来一个废料箱,垫脚,熟练地把红丝绦系上铁钩,套上自己的脖子,然后,一脚踢开了箱子。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最关键的是,画面虽然模糊,但确实捕捉到了她的脸部特写——她在笑。从走进车间,到踢开箱子的最后一刻,那抹诡异的微笑始终挂在她的脸上。

公安的人带走了录像带,案子最终以“排除他杀,具体情况待查”结了案。厂里赔了一笔钱,压下了家属的悲愤与疑惑,试图让这件事尽快过去。

但事情过不去。

张雅丽头七的那个晚上,怪事开始发生了。

先是纺纱车间上夜班的女工,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在车间角落的阴影里,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一闪而过。接着,有人听到空转的纱锭间,传来低低的、用某种南方方言哼唱的小调,调子婉转,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是张雅丽……她在哼她老家的歌,我听她生前哼过两次……”一个女工脸色惨白地告诉同伴。

流言像车间里永远飘飞的棉絮,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很快,“红衣女鬼找替身”的说法就在全厂女工中传开了。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穿着红衣服自杀的人,怨气最重,魂魄会被困在死去的地方,必须找到一个同样穿红衣的替死鬼,才能得以超生。

恐慌开始蔓延。上夜班的女工们人心惶惶,再没人敢单独去厕所,更没人敢靠近那条出过事的传送带。甚至有人传言,在张雅丽吊死的那根铁钩下,能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烧给死人的线香。

厂里出面辟谣,保卫科也加强了夜间的巡逻,但效果甚微。那种无形的恐惧,已经像铁锈一样,侵蚀了这座老厂的每一个角落。

我作为保卫科负责夜班巡逻的干事,自然首当其冲。科长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卫东啊,你是党员,又是复员军人,不信这些歪门邪道。晚上多盯着点,特别是纺纱车间,稳定人心是关键。”

我确实不信。在部队里,我见过真正的死亡,绝没有这些神神鬼鬼。张雅丽的死,我更倾向于她承受了某种巨大的、不为人知的压力,导致了精神崩溃。那些所谓的“闹鬼”,无非是女工们自己吓自己,加上一些巧合与以讹传讹。

然而,有些事情,似乎并非“巧合”二字能够轻易解释。

那是一个周末的深夜,轮到我独自值班。厂区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大部分区域都沉入墨一般的黑暗。风声穿过空旷的厂房间隙,发出呜呜的鸣响,像是低泣。我照例进行巡查,手里提着沉重的老式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扫视,切开粘稠的夜色。

走过纺纱车间时,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车间大门紧闭,里面理应空无一人。可是,我似乎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不是风声。

我贴近冰冷的铁门,侧耳细听。

嗡——

是机器低沉的轰鸣。虽然轻微,但绝错不了。是纺织机运转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沉。周末全线停产,所有机器都拉了电闸,怎么可能?

我掏出钥匙串,找到纺纱车间大门那把,插入锁孔。锁舌弹开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棉絮、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金属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车间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深邃、空旷。手电光柱扫进去,像投入黑暗湖面的石子,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

所有的纺织机,都在运转。

不是全部,是靠近传送带的那几排,几十台机器,它们的纱锭在飞旋,梭子在轨道上疯狂地来回滑动,发出整齐划一却又令人心悸的“哐当、哐当”声。没有电力驱动,它们就那么自行其是地运转着,在这死寂的午夜车间里,演奏着一曲诡异的工业协奏。

我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手电光因为手掌的微颤而晃动起来。我强迫自己镇定,一步步走了进去。鞋底踩在落满棉尘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机器仿佛有生命一般,对我的闯入毫无反应,依旧执着地重复着它们的运动。我走近其中一台,手电光打在飞速旋转的纱锭上,几乎看不清轮廓。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机器正在织造的布匹上。

那是一种本白色的棉布,但在手电光的直射下,布面上似乎……有东西。

我凑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到了冰冷的机器外壳上。

不是图案,也不是污渍。是字。是用某种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或者说,更像是血,织就在布匹经纬之间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

“第三个轮到你了”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头皮阵阵发麻。我猛地直起身,手电光急速扫向车间深处。黑暗中,只有那些兀自运转的机器,和它们投下的、晃动扭曲的巨大阴影。

没有红影,没有歌声。

只有那行血字,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视网膜上,也刻进了这死寂车间的心脏里。

我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车间,反手死死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车间里的机器声,在我关上门后,竟诡异地消失了,外面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我没有声张。回到保卫科值班室,我给自己倒了一大茶缸冷水,一口气灌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没能浇熄心头的寒意。我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那行字,“第三个轮到你了”。第一个,显然是张雅丽自己。第二个是谁?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出事了?还是指……别的什么?而“你”,是我吗?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保卫干事,和张雅丽之死毫无瓜葛。

不,不能自乱阵脚。这一定是人为的。是某个对厂里心怀不满的人,或者……知道张雅丽死亡内情的人,在利用闹鬼的传言装神弄鬼。那些机器,或许是某种提前设置好的机关?至于血字……可能是用的红墨水,或者牲畜的血。

对,一定是这样。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张雅丽的死,真的那么简单吗?她那诡异的微笑,自愿赴死的神情,还有那身不合时宜的红嫁衣……这一切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从那天起,我留了心。表面上,我依旧按部就班地巡逻,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治安事件,但对纺纱车间,尤其是张雅丽死亡的区域,投入了更多的暗中关注。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收集与张雅丽相关的信息,打听她生前的为人,接触过谁,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找到了张雅丽生前同宿舍的女工,一个叫李秀英的北方姑娘,性子比较直爽。起初她不愿多谈,似乎有所顾忌。在我保证只是例行了解,并暗示这可能有助于弄清真相后,她才稍微松了口。

“雅丽她……人挺闷的,不太合群。”李秀英搓着手,眼神有些躲闪,“刚来的时候还好,就是有点想家。后来……大概是出事前半个月吧,她整个人就更不对劲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晚上睡觉也老是惊醒,有几次我还听见她在被窝里偷偷哭。”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比如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和谁有过矛盾?”我追问。

李秀英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她没具体说过。就是有一次,她好像自言自语,说什么‘躲不掉的’,‘命该如此’……哦,还有一次,她收到过一封信,看完了脸色特别难看,直接就烧了。我问她,她只说老家来的,没什么。”

信?老家?这似乎是一条线索,但渺茫得很。

“关于那身红嫁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李秀英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恐惧,猛地摇头:“不知道,真不知道!她从没拿出来过。我们都觉得邪门得很……”

线索似乎又断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班,我去织布车间巡查。车间里噪音极大,数百台织布机同时开动,巨大的声浪几乎能震碎耳膜。工人们在机器间穿梭,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像上了发条的人偶。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棉尘,在手电光柱下像一群狂舞的飞虫。

我走到车间尽头,查看消防设施。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对面女工休息室的窗户。窗户玻璃因为常年震动,布满灰尘,影影绰绰地映出车间内部的景象。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瞥见一个红色的斑点,在晃动的机器和人影中一闪而过。

我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凝神看去。然而,除了模糊的倒影和飞旋的机器,什么也没有。是眼花了吗?还是……我定了定神,决定去休息室那边看看。

刚走出几步,车间里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尖啸,压过了机器的轰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去。紧接着,一个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用某种柔软的、带着浓重江南口音的方言,低低地哼唱着。调子很古怪,婉转中透着悲切,像是在诉说一个遥远而悲伤的故事。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听不真切歌词,但那旋律,却带着一股直钻心底的寒意。

“……是……是张雅丽哼的那首……”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工颤声说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车间里顿时一片骚动。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有女工发出尖叫,有人下意识地想要往车间外面跑。

“安静!都安静!是广播故障!”车间主任大声吼叫着,试图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立刻冲向车间的广播室。广播室在车间二楼的一个小隔间。我几步跨上楼梯,猛地推开门。里面只有一个负责播放上下工铃声和广播稿的年轻女工,此刻正吓得缩在角落里,满脸惊恐。

“不……不是我……喇叭自己响的……我什么都没动……”她带着哭音说道。

我检查了广播设备。老式的扩音器,旋钮都停留在关闭状态。电源指示灯也是暗的。我拔掉电源线,喇叭里的哼唱声却依然持续了几秒钟,才像被掐住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整个车间陷入了一种死寂。只有机器还在无知无觉地运转着。

冷汗,再次顺着我的脊梁滑下。这不是故障。绝对不是。

红衣身影,诡异的家乡小调,自行运转的织布机,还有布匹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穿着红嫁衣死去的女工。那个诅咒,难道是真的?

恐惧像藤蔓一样,悄然缠上了我的心脏。我开始真正感到不安。我不再仅仅把这当作一场恶作剧或集体癔症。有什么东西,确实留在了这座工厂里,带着浓重的怨念,不肯离去。

“第三个轮到你了”。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日夜在我脑中回响。我必须知道,第二个是谁。否则,下一个,可能真的就是我了。

我利用保卫科干事的身份,开始秘密查阅近几个月厂里所有的事故记录和人员变动档案。终于,在张雅丽死亡前一个星期的一份简易报告中,我找到了一条被忽略的信息。

报告记录,在张雅丽出事前五天,另一名纺纱车间的女工,王彩霞,在夜班工作时,右手手臂被飞旋的纱锭严重划伤,伤口极深,险些伤及动脉,流了大量的血。事后调查认为是操作不慎,王彩霞自己也承认是当时太困,走了神。她伤愈后,因为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再胜任车间工作,调去了后勤部门。

时间点如此接近,同样是在夜班,同样是在纺纱车间,而且,见了血。

王彩霞,会不会就是那个“第二个”?

我立刻去后勤部门找王彩霞。她正在仓库里清点劳保用品。看到我,她显得有些意外,甚至有一丝慌乱。她的脸色不太好,眼神有些涣散,右手臂上还缠着纱布。

我表明身份,简单询问了一下她当时受伤的情况。

“没……没什么,就是我自己不小心。”王彩霞低着头,不敢看我,声音很小,“当时太累了,没注意。”

“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试探着问,“比如,红色的影子?或者……有人哼歌?”

王彩霞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登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她抬起头,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恐惧,嘴唇哆嗦着:“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印证了我的猜测。

“王姐,你别怕。我知道可能有些事难以理解。张雅丽死了,死得很怪。你之后也出了事。现在……可能还有别人会被盯上。如果你知道什么,说出来,也许能阻止事情变得更糟。”

王彩霞的呼吸急促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挣扎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我受伤前那天……去水房打水,路过……路过那条传送带……好像……好像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那边阴影里……对我笑……”

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陈干事,你信我!我真的看见了!但当时我没在意,以为是谁晾的衣服……后来我出事,流了那么多血……我才想起来……那衣服……那根本不是晾着的……它是……它是飘着的……”

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了,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是张雅丽……她回来了……她嫌我撞见了她……她怪我……她还要找别人……穿红衣服死的,怨气不散啊……”

安抚了几乎失控的王彩霞,我心情沉重地离开了仓库。

第二个,确认了。王彩霞因为无意中“撞见”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虽然没死,但也付出了流血的代价。那么,按照顺序,第三个,就是我了吗?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机器自行运转和血字的人?还是因为我在调查这件事,触犯了某种禁忌?

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我的理智。但我清楚,坐以待毙绝不是办法。既然诅咒找上了我,我就必须面对。逃避,只会让那未知的东西更快地吞噬我。

我决定,再去一次那个核心地带——张雅丽上吊的纺纱车间,就在夜班时分。我要亲眼看一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或许,能找到一些被遗漏的线索。

这一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深夜十一点,我配齐了手电、警棍虽然知道可能对“那种东西”无效,但至少能壮胆,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那座如同墓穴般的纺纱车间。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铁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股比上次更加阴冷、带着更浓重陈腐气味的风,从门缝里吹了出来。

车间里,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我迈步走入,手电光谨慎地扫视着。一切都和我上次离开时一样,机器静静地停放着,覆盖着厚厚的棉尘。传送带像一条死去的巨蟒,僵卧在车间中央。

我径直走向张雅丽上吊的那段传送带区域。手电光打在那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钩上。它悬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无声的问号。

我在附近仔细搜寻。地面上除了灰尘和零星的废棉纱,什么都没有。我检查旁边的机器底座,查看墙壁……一无所获。

难道,我的判断错了?这里除了一个死亡现场,什么也没有留下?

就在我准备放弃,直起身的时候,手电光无意间扫过了传送带旁边一台废弃不用的老式络筒机。它的金属表面,似乎有些反光。

我走近了些。络筒机的一个金属滚轴上,好像缠着什么东西。我用手电仔细照去。

是一缕丝线。非常细,呈现出一种不太自然的、鲜艳的红色。在灰尘覆盖的旧机器上,显得格外突兀。

我小心翼翼地,用随身带的镊子,将那缕红色丝线取了下来。放在手电光下仔细观看。质地很特殊,不像普通的棉线或者化纤线,光滑,坚韧,带着一点微弱的光泽。

这颜色……和張雅麗那身红嫁衣,非常接近。

难道,这是她从嫁衣上掉落下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我将这缕红线小心地放进一个空火柴盒里,揣进口袋。这可能是唯一的实物线索。

就在我收起火柴盒,准备再次环顾四周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哼唱声,突然飘进了我的耳朵。

不是从广播喇叭里传来的。那声音,仿佛就在这空旷车间的某个角落里,直接响起。依旧是那首江南小调,依旧是张雅丽家乡的方言,调子凄婉,断断续续。

我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汗毛倒竖。手电光猛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扫去——是车间最里面,那个堆放废料和坏纱的角落。那里杂物堆积,阴影浓重。

哼唱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仿佛那个哼唱的人,正慢慢地从阴影深处走出来。

我握紧了手中的警棍,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是直面它的时候了吗?

手电的光柱颤抖着,死死钉在那片黑暗的角落。

哼唱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是丝绸衣物在移动。

然后,在那堆废料形成的阴影边缘,一抹刺眼的红色,缓缓地、无声地飘了出来。

我没有动。

不是勇敢,而是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僵住了。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四肢百骸像是被瞬间灌满了水泥。喉咙发紧,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做不到。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擂鼓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那抹红色,在手电光柱的边缘,异常清晰。

不是幻觉。

它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轻轻摇曳,像是被无形的风吹动。颜色是那种极其正、极其浓烈的红,如同刚刚流淌出来的鲜血,又像是燃烧的火焰,在这片灰败、死寂的工业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格格不入。形态并不稳定,时而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宽袍大袖,依稀能辨认出是那身红嫁衣的影子;时而又散开,化作一团翻滚涌动的红色雾气,边缘处丝丝缕缕,如同燃烧后飘散的灰烬。

它就在那里,在废料堆的阴影前,无声无息。

没有面孔,没有具体的肢体,只有那一片凝聚不散的、令人心悸的红。

刚才那凄婉的哼唱声,也彻底消失了。车间里重回死寂,只剩下我粗重得无法控制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它在看我。

尽管没有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冰冷、黏稠、充满恶意的“视线”,正从那团红色中投射出来,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那视线仿佛有形之物,缠绕着我的脖颈,缓缓收紧。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恐惧带来的僵硬。我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保持平衡,踉跄着就向车间大门冲去。手里的手电筒在剧烈的奔跑中胡乱晃动,光柱在墙壁、机器和地面上疯狂跳跃,切割出无数扭曲变形的阴影,仿佛整个车间的死物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我能感觉到,背后的那抹红色,动了。

没有声音,但一股更加阴冷的风追了上来,拂过我的后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我不敢回头,拼命迈动双腿,肺部火辣辣地疼。车间大门那点微弱的光亮,此刻成了唯一的救赎。

终于,我撞开了虚掩的铁门,冲进了厂区的夜色中。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反手用尽全力,“哐当”一声将铁门死死关上,仿佛要将某种极致的恐怖彻底隔绝在内。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门,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它出来了……或者说,它显现了。不再仅仅是传闻中的影子、声音,而是以一种近乎实质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诅咒,是真实的。张雅丽,她真的还在厂里。穿着她那身红嫁衣,带着满腔的怨愤,徘徊不去。

而“第三个轮到你了”……这不再是一行虚幻的血字,而是悬在我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夜风吹过空旷的厂区,带起废纸和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警棍,猛地回头张望。

回到保卫科值班室,锁好门,拉上所有的窗帘,我依然觉得不安全。那抹红色的影子,仿佛烙印般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倒了杯水,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大半。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找到了厂里的老书记。老书记姓马,是建厂初期的老人,快退休了,平时待人还算和气。我避开其他人,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

“马书记,有件事,我必须向您汇报。”我声音沙哑,脸色估计也很难看。

马书记放下手里的报纸,推了推老花镜,看着我:“卫东?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不是生病。”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关于纺纱车间……关于张雅丽那件事。”

听到张雅丽的名字,马书记花白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神色严肃了些:“那件事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公安都有了结论。厂里也做了善后。卫东,我知道你们保卫科压力大,最近流言也多,但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要被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迷惑了……”

“不是流言,马书记!”我有些急切地打断他,也顾不得礼貌了,“我亲眼看见了!”

我压低了声音,将昨晚在纺纱车间的经历,包括自行运转的机器隐去了血字的具体内容,只说是异常、诡异的哼唱声,以及最后那抹清晰无比、充满恶意的红色身影,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但即便如此,听起来也足够荒诞离奇。

马书记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取下老花镜,慢慢地擦拭着,眉头紧锁。办公室里只有老式座钟滴答作响。

“卫东,”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是个好同志,党员,复员军人。你说的话,我原则上相信你不是无的放矢。”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但是,你要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太坏了。张雅丽的死,厂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安抚了家属,稳定了生产。如果现在把你看到的这些东西传出去,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工人们还敢上夜班吗?生产任务怎么完成?上级会怎么看我们厂?”

“可是,马书记,那东西……它真的存在!它盯上我了!‘第三个轮到你了’,布上是这么写的!王彩霞已经出过事了!”我情绪有些激动。

“王彩霞是操作事故,有记录可查!”马书记的语气加重了些,“至于布上的字……卫东,会不会是有人搞破坏?或者你看错了?车间里光线不好,机器反射,加上你精神紧张,产生错觉也是有可能的。”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卫东,我理解你的担心。这样,厂里会再加强安保,尤其是夜班,加派人手巡逻。你呢,这几天也辛苦了,我给你批两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家人。别胡思乱想。有些事情,眼不见为净,过去了就让它过去。”

他语重心长,但话语里的意思很清楚——冷处理,压下去。为了稳定,为了生产,个人的见闻和恐惧,可以被忽略,甚至可以被定义为“错觉”。

我的心沉了下去。厂领导的态度,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在巨大的集体利益和可能的恐慌面前,我一个人的证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那……张雅丽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她那身红嫁衣是哪里来的?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甘心,试图寻找其他突破口。

马书记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烁,随即恢复了正常:“她家的情况,组织上了解过,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有些困难。那身衣服……可能是她个人的癖好,或者老家风俗吧。具体情况,公安那边有档案,我们也不便过多打听。”

他的话滴水不漏,但我捕捉到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在隐瞒什么。厂里高层,或许知道一些关于张雅丽,或者关于那身红嫁衣的内情,但并不愿意深究,更不愿意公开。

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被敷衍的愤怒,我离开了书记办公室。厂里靠不住,公安那边案子已经结了,不会再投入精力。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休假?我怎么可能休得下去。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图书馆。我想查查看,有没有关于类似事件的记载,或者,那身红嫁衣,是否有什么特殊的象征意义。七十年代的图书馆,藏书有限,尤其是涉及民俗、神秘文化的书籍更是少之又少。我在布满灰尘的书架间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疲惫和沮丧席卷而来。我坐在阅览室冰凉的木椅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难道真的只能被动等待,等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厄运?

不行。

我猛地站起身。还有一个地方,或许藏着线索——张雅丽生前住过的女工宿舍。

趁着白天女工们都去上班,宿舍区人少,我再次找到了后勤的李秀英。我编了个理由,说保卫科需要核实张雅丽遗物是否清理完毕,需要进她原来的宿舍看看。李秀英似乎有些犹豫,但看我态度坚决,还是拿了钥匙给我。

“陈干事,你……你快点啊。让别人看见不好。”她小声叮嘱道,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张雅丽生前住的是一间八人宿舍,拥挤,但还算整洁。她的床铺位于靠窗的下铺,如今已经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同宿舍其他女工的东西都还在,但属于张雅丽的那一小片空间,空空荡荡,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厂里在她死后,应该已经派人清理过她的遗物,交给家属或者处理掉了。我仔细检查床板、墙壁、床头柜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任何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床头柜里空空如也。床板缝隙里也只有灰尘。我几乎要放弃了。

就在我直起身,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床腿与墙壁之间那个极其狭窄的缝隙。里面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我蹲下身,用手指艰难地探进去,抠了几下,一个折叠成小块、硬邦邦的纸片,被我抠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

照片很旧,边角磨损,泛着黄。上面是一对穿着六七十年代常见蓝布制服的中年男女,表情严肃,应该是张雅丽的父母。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年纪更轻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形与张雅丽有几分相似。

这似乎是张雅丽一家唯一的合影。但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照片上的人,而是照片背面。

背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姐,我会听话的。”

“替你了。”

“穿上它,就都能结束了。”

“爹娘说,这是咱家的命。”

字迹略显潦草,仿佛是在某种巨大的情绪波动下写就的。“替你了”?“穿上它”?“命”?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这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且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宿命感。

“替你了”——替谁?替这个照片上的“姐”吗?张雅丽难道还有一个姐姐?

“穿上它”——它,指的是那身红嫁衣吗?

“命”——是什么样无法摆脱的宿命,需要用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去承担?

这张照片和背面的字,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我原本就混乱的思绪中,激起了更大的漩涡。张雅丽的死,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家庭逼嫁或者个人想不开!这背后,似乎牵扯到更深的、或许源自她家族内部的某种隐秘!

她的姐姐在哪里?为什么需要她“替”?那身红嫁衣,究竟是什么来头?所谓的“命”,又是指什么?

我必须找到答案。否则,下一个被这“命”吞噬的,可能就真的是我了。

我将照片小心地揣进怀里,快步离开了女工宿舍。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预示着又一场秋雨。

风雨欲来。

而我知道,寻找真相的路,才刚刚开始,并且,注定危机四伏。那抹红色的影子,和它背后所代表的诡异诅咒,绝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试图揭开秘密的“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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