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黄昏楚云帆永远记得那个黄昏,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火焰灼烧木料的焦糊气息。他蜷缩在枯井底的暗格里,
冰冷的井水浸透了他的裤脚。暗格是父亲楚怀瑾在他十岁那年特意命人改造的,
说是“以备不时之需”。那时他不解,堂堂东域楚家,医道传世,受人敬仰,何需如此?
如今才明白,父亲早已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透过石缝,
他看见一双绣着暗红火焰纹路的玄黑靴子踏过青石板,靴底沾着新鲜的血迹和泥泞。
那是萧家的独有图腾。穿着这双靴子的人是他的堂兄萧寒夜。三个月前,
这位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还在楚家的演武场上手把手地纠正他“流云剑法”的姿势,
语气温和而耐心:“云帆,手腕再压低三分,气劲方能绵长。”此刻,
那个曾经温和的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在暮色中清晰地响起:“清理干净,
确认无一生还。”楚云帆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腥甜的血味在口中弥漫,
唯有这刺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见黑衣卫们沉默而高效地将一具具熟悉的尸体拖到庭院中央,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
一起玩耍的堂兄妹,
还有总是偷偷给他塞点心的厨娘李嬷嬷……他们的身体被无情地堆叠起来。最顶端,
是他父亲楚怀瑾的头颅。父亲的眼睛圆睁着,望着渐渐被暮色吞噬的天空,
似乎充满了无尽的疑问与不甘。暗格里狭窄而潮湿,
楚云帆怀中的那支天机笔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烫,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支笔通体呈暗金色,笔杆非木非玉,上面原本黯淡无华的纹路,
此刻竟浮现出流动的血色符文,
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他的掌心流入四肢百骸——这支楚家世代守护,
却无人能真正驱动其力量的神器,竟在楚家血脉将绝之时自行苏醒了。“帆儿,
记住……天机笔,判阴阳,定是非,绘因果……但它不认血脉,
只认公义……”父亲临死前将他塞入暗格时,用尽最后力气在他耳边说的话再次回响。
枯井边,脚步声停了下来。玄色的大氅垂落井沿,
上面用银线绣着的萧家云纹在夕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萧寒夜俯身,看向幽深的井底,
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楚云帆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冰冷扫视。“云帆,
”萧寒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知道你在下面。
楚家私炼禁药,戕害凡人,证据确凿,四大世家共同决议,依《青云律》第一章第七条,
处置楚家。你,出来伏法。”谎言!全是赤裸裸的谎言!楚云帆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所谓的“禁药”,
不过是父亲为了应对三个月前突然在西荒边境爆发的“噬灵瘟疫”,
呕心沥血研制出的解药“清灵散”!此药效果奇佳,却因其中几味主药颇为常见,成本低廉,
若推广开来,必将重创垄断高阶丹药借此牟取暴利的某些势力。
就因为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悬壶济世的楚家就要遭受这灭顶之灾?井盖被猛地掀开,
最后一缕天光刺入,同时刺入的还有萧寒夜手中那柄名为“裁决”的长剑的寒芒。
剑尖直指楚云帆的咽喉,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楚云帆怀中的天机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那光芒如此炽烈,瞬间吞没了整个枯井,
甚至淹没了萧寒夜惊愕的面容。楚云帆只觉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传来,周身空间仿佛都在扭曲。
他最后看到的是萧寒夜试图冲破金光却如陷泥沼的身影,
以及那双冰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当光芒散尽,楚云帆发现自己已不在枯井,
而是身处百里之外一片荒芜的乱葬岗。怀中那卷原本空白的帛书自动展开,
上面浮现出几行殷红的字迹,像是用鲜血书写:“楚氏蒙冤,血海深仇。天机已醒,
公义待申。”笔杆上的符文渐渐隐去,恢复了暗金色的古朴模样,
但那微温的触感却提醒着楚云帆,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他对着天边那轮被血色云霭遮蔽大半显得格外凄凉的月亮,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仇恨而沙哑不堪:“父亲,
族人……此仇不共戴天!此冤纵贯九幽,我亦必为尔等昭雪!
”第二章 青云之盟与无声的悼念青云大陆广袤无垠,
千年来的秩序维系于四大修真世家形成的微妙平衡之下。北境萧氏,世代执掌刑律,
族中子弟多入“刑堂”,铁面无私,是《青云律》最坚定的维护者和执行者,
其家传功法《凛冬诀》寒气逼人。西荒慕容,盘踞毒瘴之地,精通蛊毒与暗杀之术,
手段诡秘莫测,令人忌惮,其“千丝蛊”与“幻影身法”独步天下。南海沈家,
掌控大陆近七成的海运商路,富可敌国,资源雄厚,以财力网罗各路高手,
情报网络无孔不入,家族绝学《潮生剑法》如海浪般连绵不绝。东域楚家,医道传世,
仁心仁术,悬壶济世,虽战力不显,但人脉极广,深受底层修士和凡人爱戴,
祖传《青木长生功》善于疗伤续命。四家先祖曾共立《青云律》,划定势力范围,
约定互不侵犯,共同维护大陆稳定。而传说中的神器“天机笔”,
据闻有判定是非、洞悉因果之能,因其特性,
一直由最为中立且最不具攻击性的楚家负责保管供奉,象征着超越家族利益的“公义”。
如今,这脆弱的平衡,随着楚家的覆灭被彻底打破了。三天后,一骑快马冲破晨雾,
停在已成断壁残垣的楚家废墟前。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嫣翻身下马,
看着眼前的焦土与尚未干涸的暗褐色血渍,娇躯微颤。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紫色劲装,
腰间缠着淬毒的银丝鞭,明媚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难以置信与悲伤。她在瓦砾中艰难地行走,
忽然脚尖踢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弯腰,
从灰烬中拾起一枚小小的被熏得有些发黑的羊脂玉铃铛。这是她去年及笄礼时,
楚云帆那小子偷偷塞给她的礼物,当时他还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嫣姐姐,
这铃铛注入了我的一丝青木灵气,摇动时能宁心静气,你练功若遇心烦,
或许有用……”铃铛边缘还沾着一小块已然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看来,
有人比我们快一步。”一个清越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慕容嫣猛地回头,
只见沈家少主沈清羽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一袭月白长衫,手持玉骨折扇,轻轻摇动,
俊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老者。
“沈清羽?”慕容嫣握紧手中的玉铃铛,语气冰冷,“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尽一份心意。”沈清羽合拢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目光扫过废墟,
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楚家医术通神,当年家父身中奇毒,
还是楚怀瑾伯伯亲自出手才得以保全性命。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祭奠一番。
只是没想到……”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听说萧家已在全境通缉楚云帆,
罪名是……盗取家族至宝天机笔,勾结外敌,事败后畏罪潜逃,并弑亲叛族。”“胡说八道!
”慕容嫣脱口而出,美眸中燃起怒火,“云帆他绝不是那样的人!楚伯伯更是仁心仁术,
怎会私炼禁药?”沈清羽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慕容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青云律》昭昭,萧寒夜亲自执行,证据……据说很充分。”他话锋一转,“不过,
那天机笔乃上古神器,据说能洞悉万物真相,若能找到楚云帆和天机笔,
或许真能还楚家一个清白也未可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都清楚地知道,
对方的话语中试探多于真诚。楚家这块肥肉倒了,剩下的三家,谁不想多分一杯羹?
而天机笔更是足以打破现有平衡的变数。与此同时,
在距离楚家废墟百里之外的一座边境小镇酒馆里,
一个穿着破烂脸上涂满煤灰的“小乞丐”正蜷缩在角落里,
听着中央那肥头大耳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楚家叛族”的最新篇章。“……那楚云帆,
年纪虽小,却心思歹毒,觊觎家族神器已久,竟与外域邪魔勾结,被家主楚怀瑾发现后,
悍然弑父,并引狼入室,幸得北境萧家少主萧寒夜明察秋毫,率刑堂精锐及时赶到,
浴血奋战,才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可惜让那罪魁祸首携宝潜逃……”酒馆中众人或唏嘘,
或唾骂,或恐惧于“邪魔”之害。“放你娘的狗屁!”角落里,
一个满脸络腮胡浑身酒气的壮汉猛地拍案而起,眼眶通红,“楚大夫是好人!
上个月俺娘得了急症,眼看不行了,是楚家药铺的学徒免费给了两副药,
把俺娘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样的好人怎么会是叛徒?!”一道冰冷的剑光闪过,快如闪电。
壮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咽喉处,一道细密的血线绽开,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缓缓倒下。出手的是坐在酒馆另一侧的一名黑衣男子,他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
胸前绣着一个微小的火焰图腾。“萧家执法,散布谣言、污蔑刑堂者,杀无赦。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酒馆里。角落里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乞丐”——楚云帆,
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他面前的破碗里,几个铜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袖中,天机笔再次传来微弱的温热,仿佛在安抚他激荡的情绪,
同时一股微不可查的指引之力引着他看向窗外——远处天际,乌云正如墨般翻涌而来,
逐渐遮蔽了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第三章 迷雾重逢与西荒疑云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也足以让很多记忆变得模糊。
但有些仇恨如同埋在心底的种子,只会随着时间生根发芽,愈发茁壮。
楚云帆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三年的逃亡生涯让他学会了隐藏,学会了警惕,
学会了在绝境中生存。他做过矿工,当过马夫,甚至在最肮脏的斗兽场里搏命,
只为了活下去,为了找到真相。他的面容变得坚毅,眼神深处藏着化不开的沧桑与冷冽。
唯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取出那枚慕容嫣遗落的玉铃铛,轻轻摩挲,
眼中流露出一丝短暂的柔和。这三年来,天机笔并非一直沉寂。它偶尔会在他遇到危险,
或者接近与当年真相相关的线索时,发出微光,传递一丝温热,甚至在他修炼时,
笔杆上的符文会若隐若现,引动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淬炼他的身体。
虽然他还无法主动驱使天机笔展现其“判定是非”的神奇能力,
但他的修为却在这种潜移默化中,突破到了许多世家子弟都难以企及的筑基后期。
他所修炼的也不再是纯粹的楚家《青木长生功》,
而是融入了一丝天机笔带来的蕴含着一丝天道韵律的奇异能量,
使得他的灵力兼具生机的绵长与一种洞彻虚妄的锐利。这一日,
西荒边境一座刚刚出土的上古修士洞府,吸引了整个青云大陆的目光。据传闻,
洞府中找到的半卷玉简记载了关于天机笔真正用法的一些蛛丝马迹,其中提到了“判阴阳,
定是非,绘因果”九字真言,以及某种特殊的认主仪式。四大家族,
以及其他闻风而动的势力,纷纷派出精锐前往。慕容嫣带着慕容家的死士,
在幽暗潮湿的墓道中艰难前行。她此次前来,并非全为天机笔,
更多是想寻找可能与楚云帆相关的线索。三年来,她从未放弃过暗中调查。突然,
两侧墙壁射出无数淬毒的弩箭,角度刁钻,封死了所有退路!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旁闪出,剑光如瀑,精准地点在每一支弩箭的力道薄弱之处,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竟将这一波致命的袭击尽数挡下。那身影蒙着面,看不清容貌,
但动作迅捷无比,解决危机后,毫不停留,转身便没入另一条岔道。“等等!”慕容嫣急呼,
对方却已消失。然而,在那人转身的刹那,一枚小小的物事从他袖口滑落,掉在尘埃里。
慕容嫣快步上前捡起,正是三年前她遗失在楚家废墟的那枚玉铃铛!铃铛被擦拭得很干净,
在幽暗的墓道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楚云帆!是你吗?”她朝着空寂的墓道呼喊,回应她的,
只有自己的回声和滴水声。当夜,西荒边境小镇唯一一家像样的客栈,
“荒石客栈”的天字客房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三声叩门声。慕容嫣手握银丝鞭,
警惕地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兜帽压下,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当他抬起头,露出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时,慕容嫣的心脏还是猛地一跳。
“楚云帆……果然是你。”她侧身让他进屋,迅速关上门,设下隔音结界,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萧家的悬赏已经涨到了十万灵石!
沈清羽的人也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四处游弋!”楚云帆脱下兜帽,
露出那张历经风霜却更显棱角分明的脸。他没有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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