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放学的铃声一响，郭沐阳就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衣物和蒸饭的米袋饭盒（以前读书是自己带米去蒸饭），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校门口乱哄哄的，挤满了等客的摩托车和一种特制的三轮车。
那种车当地人叫它“三脚虎”，拖拉机同款的柴油发动机，吵得人脑仁疼，后面焊接了一个巨大的铁皮车厢，里面歪歪扭扭地摆着几排长条木板当座椅。
这玩意儿看着不安全，坐上去感觉更不安全。
跑起来浑身哐当作响，黑烟首冒，颠簸得能把人早饭都抖出来。
但在90年代末的乡镇，它就是连接各村与县城的公共交通主力车型。
郭沐阳熟练地找到通往他们村方向的那台，把两块钱车费递给司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车厢里混合着柴油味、汗味和泥土的气息，熟悉又刺鼻。
人差不多坐满了，司机摇动摇把，“突突突”的声音猛地加大，“三脚虎”颤抖着上路了。
风从没有玻璃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他头发乱飞。
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稻田、瓦房和电线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这就是回家的路。
村口下车，踩着坑洼不平的土路走回家。
老远就看见自家院子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母亲正从厨房端菜出来，父亲坐在小凳上捣鼓着锄头。
“爸，妈，我回来了。”
母亲抬起头，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阳阳回来啦！
正好，饭刚做好，洗洗手吃饭。”
父亲也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里透着高兴。
饭菜己经摆在了庭院里的石桌上。
很简单，一碟炒青菜，一碟咸菜，还有一小碗蒸蛋。
中间却有一盘显眼的红烧肉，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郭沐阳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太清楚了，这盘肉是母亲特地为他加的菜。
平时父母两人在家，桌上能见着点油星就不错了，根本舍不得买肉。
细心的母亲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放下碗筷走过来，担心地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儿子？
是不是初中住校不习惯？
还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父亲也收敛了笑容，投来关切的目光。
郭沐阳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逼回去，哑着嗓子说：“没有。
就是想你们了。”
“傻孩子，这才去几天哦。”
母亲心疼地搂了搂他的肩膀，然后一个劲地把红烧肉往他碗里夹，“快吃快吃，正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这顿饭，郭沐阳吃得很慢，他把那盘肉分了一大半给父母，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肉，太腻。
父母推辞不过，最后还是笑呵呵地吃了。
饭后，母亲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父亲像往常一样，蹲在庭院门槛上，从口袋里摸出烟丝盒，熟练地卷了一支没有过滤嘴的“大喇叭”，划燃火柴，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
郭沐阳知道，时候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父亲身边蹲下。
“爸。”
他轻声开口。
“嗯？”
父亲从烟雾里抬起眼。
“我…我昨晚做了个梦。”
郭沐阳故意说得有点犹豫，“梦到爷爷了。”
父亲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梦到你爷爷了？
他说啥了？”
“爷爷跟我说…说我以前好像还有个大伯，对吗？”
郭沐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果然，父亲脸上闪过极大的惊讶，他放下烟卷，盯着儿子：“真的梦到了？
还是听村里哪个老人嚼舌根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是有这么回事，你那大伯刚出生没几天就没了，那时候还没我呢，也是后来听你奶奶提过一嘴。”
“真是梦到的。”
郭沐阳语气肯定，“这事我上哪听说去？
爸，我啥时候骗过你？”
父亲沉默了，点了点头。
儿子从小懂事，学习从不用人操心，确实没撒过谎。
他信了几分。
郭沐阳趁热打铁：“爷爷在梦里还跟我说，说你们供销社现在看着还行，其实效益己经不好了，马上要大裁员了。
他让我告诉你，别死守着那点工资，趁早想办法。
他说现在去县里开那种叫网吧的店，能赚大钱！”
父亲听完，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粗糙的手掌揉了揉郭沐阳的脑袋：“臭小子！
绕这么大圈子！
是你自己想玩电脑了吧？
还搬出你爷爷来托梦！”
郭沐阳心里一咯噔，但脸上却装出着急的样子：“爸！
我说真的！
不是我想玩！
我今天白天特地问我县城里的同学了，他们说网吧现在火得不得了，一小时就要五六块钱呢！
机子还不够用，去晚了都抢不到位置！
爸，你不信明天跟我去县城看看就知道了！
爷爷托的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他一股脑地把话说完，紧张地看着父亲。
父亲不笑了，重新拿起那支快熄掉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眉头皱成了川字。
烟雾缭绕中，他沉默了许久。
供销社效益下滑，他是最有体会的，奖金越来越少，风声也越来越紧，他正为这事发愁。
儿子的话，虽然听起来玄乎，却像颗石子投进了他本就忐忑的心里。
“开网吧…”他喃喃自语，“那得投不少钱吧？
电脑那玩意儿，金贵得很…爸，我同学说了，虽然投入大，但回本特别快！
一天就能赚好多！”
郭沐阳赶紧补充。
又沉默了一会儿，父亲猛地站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行！
明天周六，我跟你去县城瞧瞧！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邪乎，咱就试试！”
“太好了，爸！”
郭沐阳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第二天一早，父亲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载着郭沐阳去了县城。
父子俩在最大的一家网吧门口蹲了一上午。
看着里面乌泱泱挤满了人，大多是半大的小子，一个个盯着屏幕两眼放光，门口还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抱怨没机子。
父亲的眼神从怀疑到好奇，再到震惊。
尤其是听到网管喊着“五块钱一小时，包夜二十”的时候，他默默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下午，父子俩又搭公交去了市里的电脑城，假装要买电脑，问了一圈配置和价格。
晚上回到家，两人趴在饭桌上，拿着纸笔一笔一笔地算。
“一台电脑大概七八千，桌椅几百，房租…电费…”父亲写着写着，手都有点抖了，“就算一天只开十个小时，一台机子就能赚五十块，十台就是五百，一个月就是，一万五？！”
这数字在2000年，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简首是天文数字。
父亲猛地一拍桌子，下了决心：“开！
必须开！
下周一我就去单位办停薪留职！
找你肖叔帮忙，他在县里管这块，证件应该好办！”
夜里，郭沐阳躺在自己那架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久久无法入睡。
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父亲和家庭的命运轨迹，终于被改变。
接下来，就该全力奔赴他自己的战场了。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界面，看着那惨淡的属性面板。
重生前的他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体育老师，制定一份科学的基础身体训练计划，也算是有点专业基础的。
重生加系统，这王炸开局，绝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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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跟我说…说我以前好像还有个大伯，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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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父亲脸上闪过极大的惊讶，他放下烟卷，盯着儿子：“真的梦到了？
还是听村里哪个老人嚼舌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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