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人沟张石头第一次见着死人沟的怪事,是在他十五岁那年的冬天。
那会儿他还是个跑腿的,跟着师父李老棍在关外走镖。李老棍是 “铁砂掌” 的好手,
掌风扫过,能在青砖上印个手印,在道上也算有点名气。他们这次走的镖是批药材,
要送到一百里外的黑风口,死人沟是必经之路。“过沟的时候别说话,别回头,更别捡东西。
” 出发前,李老棍往张石头手里塞了块黑布,“把这蒙在眼睛上,听见啥动静都当没听见。
”张石头没敢问为啥。他跟着李老棍走了三年镖,知道有些地方的规矩不能破。
就像去年过断魂桥,李老棍让他把鞋脱了倒着走,他照做了,果然平安无事。
死人沟在两座山中间,沟里常年飘着白雾,大白天都看不清三丈外的东西。
他们进沟的时候是巳时,按说该是一天里最亮堂的时候,可沟里黑沉沉的,像傍晚。
张石头把黑布蒙在眼上,只留了条小缝。他听见马蹄踩在碎石上的 “咔嚓” 声,
听见风卷着雾的 “呜呜” 声,还听见…… 有人在哭。那哭声细细的,像个女人,
忽远忽近。张石头心里发毛,偷偷把眼缝睁大点,看见白雾里飘着个白影,头发老长,
垂到地上,正跟着他们的镖队飘。“师父……” 他刚想喊,
李老棍的巴掌就拍在了他后脑勺上。“闭嘴!” 李老棍的声音压得很低,“说了别说话!
”张石头赶紧把嘴闭上,可眼睛还忍不住往那白影上瞟。那白影飘得很慢,
始终跟在镖队后面三丈远的地方,不哭了,却好像在盯着他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雾突然淡了点。张石头看见前面路边蹲着个老头,穿着件破烂的棉袄,正低头啃着什么。
走近了才看清,老头手里攥着半截手指头,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张石头胃里一阵翻腾,
刚想别过脸,就见那老头猛地抬头 —— 他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窟窿,
窟窿里还往外淌着黑血。“救…… 救命……” 老头咧开嘴,露出黑黄的牙,
“我眼睛…… 被鬼刀门的人挖走了……”“驾!” 李老棍猛地一甩鞭子,马跑得更快了。
其他镖师也都脸色煞白,拼命催马,没人敢回头。
张石头感觉那老头的目光如果他还有目光的话一直黏在自己背上,直到跑出老远,
那股寒意才散了点。出了死人沟,天忽然亮了。李老棍让镖队在路边歇脚,
自己蹲在地上抽旱烟,眉头皱得像个疙瘩。“师父,
那老头说的鬼刀门……” 张石头忍不住问。“别他妈提那三个字!
” 李老棍把烟锅子往地上一磕,火星溅起来,“在关外混饭吃,就得懂规矩,鬼刀门的事,
能躲多远躲多远。”张石头没再问,可心里却记下了这三个字。他看见李老棍的手在抖,
那只据说能开碑裂石的铁砂掌,此刻攥着烟杆,指节都泛了白。当天晚上,
他们在路边的破庙里歇脚。张石头起夜,听见李老棍和另一个老镖师在说话。
“…… 那老头说眼睛被挖走了,我瞅着像是‘鬼刀剔目’的手法。” 老镖师的声音发颤,
“听说鬼刀门的人专挖活人的眼睛,说是要炼什么邪功。”“嘘!” 李老棍压低声音,
“别他妈乱说!去年王家庄的老王家,就因为在酒桌上提了句鬼刀门,第二天全家十三口,
眼睛都被挖了,死在炕上,整整齐齐的。”张石头后背一凉,赶紧缩回了脚。
他想起死人沟里的白影,想起老头脸上的黑窟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那天夜里,
他没睡踏实。总觉得破庙门外有动静,像有人用指甲在刮门板,“沙沙,沙沙”,
刮了一整夜。2 鬼刀镖队到黑风口的时候,出了点事。
接镖的是黑风口最大的药铺 “回春堂” 的掌柜,姓刘。刘掌柜验完货,脸色突然变了,
指着最后一个药箱说:“这里面的东西不对。”李老棍打开药箱,里面原本该是五十斤当归,
此刻却变成了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凑近了闻,有股腥臭味,像烂肉。“不可能!
” 李老棍急了,“这箱子从出发就没打开过,
怎么会……”“别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刘掌柜搓着手,往后退了两步,
“前阵子西边的赵家庄,也是走镖回来,箱子里的货变成了死人骨头,没过三天,
整支镖队都死光了,眼睛全没了。”李老棍的脸 “唰” 地白了。
他一把抓起药箱里的黑东西,仔细看了看,突然 “呸” 地吐了口唾沫:“是尸泥!
这他妈是坟里的尸泥!”张石头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死人沟里的白影,
想起那个没眼睛的老头,难道…… 是鬼刀门的人动了手脚?“刘掌柜,这镖我们不能接了。
” 李老棍把药箱盖好,“货不对,我们得回去找货主理论。”“别啊李师傅!
” 刘掌柜急了,“这药材我等着救人呢!再说了,你们现在回去,不还得走死人沟?
万一……”李老棍没说话,只是脸色铁青。张石头知道他在犹豫,死人沟那地方,
谁也不想再走第二遍。就在这时,药铺门口进来个穿黑袍的人,脸藏在帽子底下,
看不清模样。他手里提着个长条木盒,走路没声音,像飘进来的。“买刀。
” 黑袍人的声音沙哑,像磨石头。“客官,我们是药铺,不卖刀。” 伙计赶紧上前招呼。
黑袍人没理伙计,径直走到李老棍面前,把木盒往桌上一放:“打开看看。
”李老棍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木盒。里面躺着把刀,巴掌长,刀身发黑,刀柄是骨头做的,
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花纹,看着就邪门。“这是…… 鬼刀?
” 旁边一个老镖师突然叫出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绊倒。黑袍人抬起头,
帽子底下露出半张脸,皮肤惨白,嘴唇却红得像血:“识货。三千两,卖你。
”“谁他妈买这邪门玩意儿!” 李老棍 “啪” 地合上木盒,“我们走镖的,
靠的是真本事,不玩这些阴的!”黑袍人没生气,只是笑了笑,笑声像蛇吐信:“过了今晚,
你们就知道,真本事在死人沟,不如一把鬼刀管用。”说完,他抓起木盒,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没回头,却像是在对张石头说话:“小子,晚上别睡太死,
听见风吹铃铛响,赶紧躲桌子底下。”张石头一愣,还想问什么,黑袍人已经没影了。
“疯子!” 李老棍骂了一句,可脸色更难看了。当天晚上,镖队歇在回春堂后院的厢房。
张石头翻来覆去睡不着,黑袍人的话总在他脑子里转。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匕首,
那是李老棍送他的,说是能辟邪。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
突然听见一阵 “叮铃铃” 的响声。很轻,像有人在远处摇铃铛。张石头心里一紧,
想起黑袍人的话,一骨碌爬起来,钻到了桌子底下。刚躲好,
就听见房门 “吱呀” 一声开了。他从桌子缝里往外看,看见三个白影飘了进来,
跟死人沟里的那个一样,头发老长,拖在地上。白影手里拿着东西,亮晶晶的,
像是…… 小刀。他们飘到镖师们的床前,挨个看。张石头看见一个白影停在李老棍床边,
慢慢抬起手,手里的小刀闪着寒光,对准了李老棍的眼睛。“师父!” 张石头忍不住想喊,
又赶紧捂住嘴。就在这时,李老棍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铁尺,
“啪” 地打在白影的手上。白影尖叫一声,手里的小刀掉在地上,冒出一股黑烟。
“***的鬼刀门!” 李老棍怒吼着,铁尺舞得呼呼作响,“老子跟你们拼了!
”其他镖师也被惊醒了,纷纷抄起家伙。可那些白影滑得像泥鳅,刀砍过去就穿个窟窿,
根本伤不着。它们只是围着众人转,手里的小刀时不时划过来,专往眼睛上招呼。
张石头缩在桌子底下,吓得浑身发抖。他看见一个镖师没躲开,被小刀划中了眼睛,
“啊” 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流。“快走!” 李老棍大喊一声,
铁尺逼退一个白影,“从后门走!”镖师们连滚带爬地往后门跑。张石头也想跟上去,
可刚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就被一个白影盯上了。那白影飘得飞快,手里的小刀直插他的眼睛。
张石头闭着眼等死,可等了半天,没觉得疼。他睁眼一看,只见那白影停在他面前,
身上冒着火,尖叫着化成了一股黑烟。他旁边站着那个黑袍人,手里的鬼刀还在冒烟,
刀柄上的骨头花纹好像活了过来,在黑暗里闪着红光。“跟我走。
” 黑袍人拉起张石头的手,他的手冰凉,像摸在冰块上。张石头懵懵懂懂地跟着他跑,
身后传来李老棍的惨叫声,还有白影的尖啸,听得他头皮发麻。跑出回春堂,
黑袍人把鬼刀塞进他手里:“拿着,这刀能辟邪,鬼刀门的人怕它。”“你是谁?
” 张石头终于忍不住问。黑袍人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天色黑得像墨。
他沉默了半天,才说:“我是鬼刀门的,也是来杀鬼刀门的。
”3 活尸黑袍人带着张石头往黑风口西边跑,说是要去个安全的地方。
张石头一路都在发抖,手里的鬼刀冰得刺骨,可他不敢扔,他知道刚才是这刀救了自己。
“李师父他们……” 张石头声音发颤。“活不了了。” 黑袍人说得很平淡,
“被‘白无常’盯上的,没一个能活。”“白无常?就是那些白影?”“嗯。
” 黑袍人点点头,“是鬼刀门用死人炼的活尸,白天埋在坟里,晚上出来抓人,
挖眼睛给门主炼‘阴阳眼’。”张石头打了个寒颤:“那…… 那没眼睛的老头,
也是被他们害的?”“不止他。” 黑袍人叹了口气,“关外这三年,失踪了三百多人,
都是被白无常挖了眼睛。”他们跑到一座破山神庙前停下。黑袍人推开门,
里面灰尘厚得能埋住脚,神台上的山神爷泥像缺了条胳膊,看着有点滑稽。
“今晚就在这歇着。” 黑袍人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神台下的一堆干柴。
火光起来了,映着他的脸,张石头才看清,他左脸上有块疤,从眼角一直到下巴,
像被刀划过。“你叫啥?” 张石头问。“赵六。” 黑袍人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你呢?
”“张石头。”“张石头……” 赵六念了一遍,忽然笑了,“名字跟你人一样,
笨头笨脑的。”张石头没反驳,他确实笨,不然也不会跟着李老棍走镖,差点把命丢了。
“你为啥要杀鬼刀门的人?” 张石头想起赵六说自己是鬼刀门的,又来杀鬼刀门的,
有点糊涂。赵六的眼神暗了下去,盯着火堆看了半天,才开口:“三年前,
我也是鬼刀门的弟子。”鬼刀门的门主叫厉千魂,据说练了种邪功,能用人眼炼阴阳眼,
练成了就能看见鬼,还能指挥活尸。想进鬼刀门,得先挖掉自己一只眼睛表忠心。
赵六当年是被厉千魂抓去的,家里人都被白无常杀了,眼睛也被挖了。厉千魂见他命硬,
没杀他,留着当了弟子,教他练鬼刀。“那刀为啥叫鬼刀?” 张石头问。
“因为刀柄是用死人的指骨做的,刀身是用坟里的黑铁炼的,还淬了尸油。
” 赵六拿起张石头手里的鬼刀,指着刀柄上的花纹,“这些不是花纹,是符咒,
能镇住活尸。”张石头听得心里发毛,赶紧把刀往旁边放了放。“你别怕。” 赵六笑了笑,
“这刀只杀邪物,不害好人。当年我偷偷藏了这把刀,就是想找机会杀了厉千魂,
为家里人报仇。”他藏了三年,眼看就要找到厉千魂的老巢了,却被同门发现了,
一路追杀到黑风口。“厉千魂的老巢在哪?” 张石头问。“死人沟最里面,有个鬼窟。
” 赵六往火堆里吐了口唾沫,“那里埋着上千具尸体,都是被挖了眼睛的,
白无常就是从那出来的。”张石头想起死人沟的白雾,想起那没眼睛的老头,
突然觉得胃里不舒服。“那我们现在咋办?”“等天亮,去鬼窟。” 赵六的眼神很狠,
“我知道有条密道能进去,杀了厉千魂,这事就了了。”张石头吓了一跳:“我们俩?
就我们俩去?”“不然呢?” 赵六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怕,现在就走,没人拦你。
”张石头没动。他想起李老棍,想起那些死去的镖师,还有那个没眼睛的老头。他虽然笨,
可也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去。“我跟你去。” 张石头攥紧了拳头,“我虽然没啥本事,
可我有力气,能帮你扛东西。”赵六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种。”后半夜,
张石头睡着了,梦见自己掉进了死人沟,周围全是白影,都伸着手来挖他的眼睛。
他吓得大喊,却看见赵六拿着鬼刀冲过来,一刀劈碎了白影,
刀柄上的骨头花纹在梦里闪着红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赵六正坐在火堆旁磨刀,
鬼刀在晨光里泛着黑沉沉的光。“醒了?” 赵六抬头看了他一眼,“吃点东西,我们出发。
”他从怀里掏出个干硬的窝头,递给张石头。张石头接过来,咬了一口,没嚼烂,差点噎着。
“对了,” 赵六忽然想起什么,“把这个戴上。”他递给张石头一个黑色的眼罩,
跟李老棍给的那个很像。“鬼窟里的尸气重,戴着眼罩,能少看点不该看的东西。
” 赵六自己也戴上了一个,只露出一只右眼,“记住,到了里面,不管听见啥,看见啥,
都别摘下来。”张石头点点头,把眼罩戴好。他觉得这眼罩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想了半天,才想起李老棍出发前塞给他的那个,当时慌乱中不知丢哪了。“走了。
” 赵六背起一个布包,里面不知道装了啥,沉甸甸的。他把鬼刀递给张石头,“你拿着,
关键时刻能救命。”张石头接过刀,刀柄的骨头硌得手心发疼,可他这次没觉得害怕,
反而握紧了些。他们往死人沟走,路上没遇见啥人,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哗哗” 的,
像有人在哭。张石头想起赵六说的那些被挖了眼睛的人,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快到死人沟的时候,赵六突然停下了,指着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你看那树上。
”张石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槐树上挂着个人,穿着镖师的衣服,是李老棍!
他赶紧跑过去,抬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 李老棍的眼睛没了,
两个黑窟窿对着他,嘴角却咧着,像在笑。“师父……” 张石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别碰他。” 赵六拉住他,“他被下了咒,碰了会变成活尸。”张石头咬着牙,没说话,
只是盯着李老棍的尸体,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赵六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纸,用鬼刀划破手指,
在纸上滴了滴血,然后把黄纸贴在尸体上。4 鬼窟密道张石头的眼泪砸在冻硬的土地上,
很快凝成了细小的冰粒。他望着槐树上李老棍扭曲的脸,那咧开的嘴角像是在嘲笑,
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死前的恐惧。赵六说得对,这不是师父,只是一具被邪术操控的躯壳,
可那身熟悉的灰布镖服,那只曾拍过他后脑勺的粗糙手掌,都在撕扯着他的心脏。“走了。
”赵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他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褐色的药丸,
“含着,能挡尸气。”张石头接过药丸塞进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往下钻,
呛得他眼眶发酸。他最后看了一眼槐树上的尸体,攥紧了手里的鬼刀,
刀柄的骨头硌得掌心生疼,这疼痛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师父的仇,还有那些死去的镖师,都得算在厉千魂头上。进了死人沟,白雾比上次更浓了,
脚下的碎石子湿漉漉的,踩上去滑溜溜的,像是沾了层油脂。张石头想起赵六说的尸泥,
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他按赵六的嘱咐戴好眼罩,只留一道细缝,
视线里的白雾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倒比上次看得更清楚些。“跟着我的脚印走,
别踩那些发黑的石头。”赵六的声音在雾里飘着,有点发虚,“那些石头下面埋着碎骨头,
是厉千魂养的‘骨虫’,被啃一口,骨头渣都剩不下。”张石头赶紧低头看,
果然见有些石头透着诡异的黑,周围的土是暗紫色的,像是浸透了血。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赵六的脚印,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雾里的动静。
除了风声,他还听见一种细微的“咔哒”声,像是牙齿在啃骨头,忽左忽右,
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别回头。”赵六忽然低声道,“骨虫在跟着我们,你越怕,
它们越敢靠近。”张石头的后背瞬间起了层冷汗,他死死盯着赵六的背影,
脚步不敢有丝毫停顿。那“咔哒”声越来越近,
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擦着后颈飘过去,带着股腐烂的腥臭味。
他想起李老棍说过的“过沟别回头”,原来不是空穴来风,这死人沟里,
藏着的邪祟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雾气渐渐薄了些,
前面出现了一道陡峭的山壁,壁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像无数只干枯的手。赵六走到山壁前,
扒开藤蔓,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边缘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摸上去黏糊糊的,
带着股铁锈味。“这就是密道。”赵六从布包里掏出个火把点燃,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疤,
显得有些狰狞,“进去后,不管听见什么声音叫你的名字,都别答应。”张石头点点头,
跟着赵六钻进了洞口。洞里狭窄得很,只能弯腰前行,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珠滴下来,
砸在脖子上,像蛇的信子在舔。洞壁上湿漉漉的,长满了滑腻的苔藓,
偶尔能摸到一些坚硬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嵌在石头里的骨头,长短不一,层层叠叠,
像是人为嵌进去的。“这些是……”张石头的声音在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以前想闯进鬼窟的人。”赵六的声音很平静,“厉千魂把他们的骨头嵌在密道壁上,
一是立威,二是用怨气养着洞里的邪物。”张石头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碰洞壁,
只是加快了脚步。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面的洞口突然开阔起来,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比尸泥的味道更冲,像是无数具尸体在腐烂。“到了。
”赵六举起火把,照亮了眼前的景象。这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悬挂着形状怪异的钟乳石,
有些像人的手臂,有些像垂下来的头发,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黏液,时不时滴落在地上,
发出“嘀嗒”的声响。溶洞中央有个黑沉沉的水潭,水面泛着油光,
隐约能看见水底沉着些白花花的东西,像是骨头。水潭边散落着数十具棺材,棺材盖都敞着,
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些破碎的衣物和黑褐色的污渍。“这就是鬼窟的外洞。
”赵六压低声音,“那些棺材里的尸体,都被炼成白无常了。”张石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握紧鬼刀,警惕地看着四周。溶洞里静得可怕,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这时,他听见水潭里传来“咕嘟”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冒泡。“别动。”赵六按住他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水潭。
水面的油光开始晃动,一圈圈涟漪往外扩散,那白花花的东西慢慢浮了上来,
竟是一具具完整的骷髅,它们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光,嘴里的牙齿“咔哒咔哒”地咬着,
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缓缓往岸边爬。“是骨尸。”赵六从布包里掏出几张黄符,
用鬼刀挑起一张,“它们是水潭里的怨气聚成的,怕符咒和阳气。”话音刚落,
最前面的一具骨尸已经爬上岸,它的肋骨“咔咔”地张开,像一把铁钳,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赵六手腕一扬,黄符精准地贴在骨尸的天灵盖上,只听“滋啦”一声,黄符冒出黑烟,
骨尸瞬间僵住,散落成一地碎骨。可更多的骨尸从水里爬了出来,密密麻麻的,
幽绿的眼眶在黑暗里连成一片,看着让人头皮发麻。赵六一边往张石头手里塞黄符,
一边喊道:“用鬼刀划符,往它们天灵盖贴!”张石头学着赵六的样子,
用鬼刀的刀尖挑起黄符,可手却抖得厉害。一具骨尸已经扑到他面前,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牙齿缝里的黑泥。他猛地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将黄符往前一送,
只听“滋啦”一声,手里的黄符烫得厉害,他睁开眼,那具骨尸已经散成了碎块。“好样的!
”赵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张石头来了底气,他握紧鬼刀,看准扑过来的骨尸,
将黄符一张张贴上去。鬼刀的刀柄像是有了温度,那些刻在上面的符咒在火光下隐隐发亮,
每贴一张黄符,骨尸散成碎块的速度就更快些。不知过了多久,
水潭边的骨尸终于被清理干净,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
贴在身上冰凉。张石头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歇五分钟。
”赵六靠在洞壁上,从怀里掏出个水囊递给张石头,“前面就是内洞,厉千魂应该就在里面。
”张石头接过水囊喝了两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稍微压下了胃里的恶心。
他看着赵六脸上的疤,突然想起个事:“你说厉千魂在练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