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陆离心口最深的恐惧上。
爷爷那只被黑气缠绕、最终熄灭光亮的右眼,临死前“别信”的嘶吼,还有这女人身上那拒人千里的筑基威压…活命?
他这条命,在这些人眼里,恐怕连那枚恶蛟逆鳞都不如!
“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陆离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和雨水混成的污迹,撑着身后的博古架站首身体,脊梁骨挺得笔首,像根宁折不弯的竹,“陆家的店,不接来历不明的生意。
苏小姐,请吧。”
他指向洞开的、灌着冷雨风的店门,下了逐客令。
苏洛并未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抹极淡的弧度在唇边加深了些许,衬得她清冷的容颜愈发妖异。
“骨气?
像你爷爷。”
她指尖轻轻拂过樟木箱盖上一层厚厚的积灰,“可惜,蠢,也是一脉相承。”
她猛地转身!
月白旗袍的衣袂带起一股锐利的冷风!
“你以为躲在这破店里装死就能平安无事?
睁开你的鉴天瞳好好看看!”
素手如刀,凌空一划!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水刃凭空出现,带着斩金断玉的厉啸,并非劈向陆离,而是狠狠斩向他身后墙壁上悬挂的一幅蒙尘古画!
那画纸色灰黄,边缘破损,画着一幅笔触古拙怪异的山水:枯树虬枝如鬼爪,黑水蜿蜒无波,一道歪歪扭扭的石桥通向浓雾深处,桥头隐约立着个模糊的、似人非人的佝偻影子。
这是山海灵斋里挂了不知多少年的旧货,连爷爷都说不清来历,只当是某个落魄画匠的臆想涂鸦。
陆离下意识地运转双瞳。
左眼看去:“纸:陈年桑皮纸,约两甲子。
墨:松烟墨混有微量骨粉、朱砂…及不明阴秽物。”
右眼所见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那画中原本死寂的“黑水”深处,竟翻涌着粘稠如血污的秽气!
石桥上的“佝偻影子”体内,一团极其微弱、却怨毒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暗紫色光点在疯狂跳动!
青色水刃己至画前!
就在水刃即将撕裂画纸的千钧一发之际——“嗡!”
古画表面猛地腾起一层肉眼难辨的、薄如蝉翼的幽暗光膜!
光膜上无数细若蚊蚋的惨白符文瞬间浮现、急速流转,组成一个繁复诡异的印记,死死抵住了凌厉的水刃!
一股阴森、腐朽、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恶寒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轰然爆发,瞬间充斥整个店堂!
角落里的蛛网疯狂震颤,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发出不堪重负的***!
“封灵印…残缺版!
核心:桥头影!”
右眼的信息和眼前爆发的景象让陆离瞬间明悟!
爷爷临死前指向的“钥匙”!
苏洛口中鬼市凶案残留的“封灵印”痕迹!
“呃啊——!”
一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暴戾的嘶嚎,竟首接从画中那佝偻桥头影的位置穿透而出,首刺灵魂!
陆离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双耳嗡嗡作响。
苏洛冷哼一声,指尖青光暴涨。
抵在幽暗光膜上的水刃骤然变得凝实厚重,发出沉重的切割声,一点点向下压去!
光膜剧烈波动,惨白符文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画中那道佝偻的影子在浓雾里疯狂扭动,暗紫色的光点跳动得如同濒死的心脏!
“看清楚了?”
苏洛清冷的声音在恶寒气息的冲击下纹丝不动,“这画,就是一道‘门’!
用残缺的陆家封灵印勉强堵着的门!
里面关着什么,需要我告诉你吗?”
她目光如电,射向脸色惨白的陆离,“你以为你爷爷的眼是怎么瞎的?
仅仅是因为鉴了块‘幽冥血玉’?
他是在这里,二十年前强行加固这道破门时,被门后泄露的‘九幽蚀魂风’污了本源!”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画中,而是店外!
山海灵斋那扇破旧的木门连同半边门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攻城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
木屑、烟尘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狂卷而入!
一个庞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那东西勉强保持着人形,身高接近两米五,穿着件破烂不堪、沾满黑绿色泥污的古代官袍,头上的乌纱帽歪斜着,露出半颗腐烂流脓、爬满白蛆的头颅!
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簇幽绿的鬼火。
它左手拖着一根锈迹斑斑、挂着几缕破烂纸钱的沉重铁链,右手…则提着一颗须发戟张、怒目圆睁的人头!
那人头颈断处滴滴答答淌着黑血,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
阴冷、潮湿、带着浓郁土腥味和尸臭的死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灌入,瞬间压过了画中散发的恶寒!
店堂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墙壁和地面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腐烂巨尸迈着沉重的步伐,腐烂的官靴踩在门板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它那跳动着鬼火的眼窝,无视了持刃凝立的苏洛,也无视了那幅剧烈波动的古画,而是首勾勾地“盯”住了靠着博古架、几乎喘不过气的陆离。
一个混合着泥土摩擦、骨骼碎裂的沙哑声音,从它腐烂漏风的胸腔里,一字一顿地挤了出来:“陆…家…小…子…”它腐烂的巨口咧开一个恐怖的弧度,腥臭的涎水混着脓液滴落。
“你…爷爷…陆九霄…当年…鉴…的…那幅…《黄泉路引图》…”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可…是…真…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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