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25年,三起命案,死者皆手握银元,死于子夜时分“鬼买地”,
买家却是死了二十年的风水先生。警探陈九追查真相,他以为在破案,实则早已被选中。
从他翻开卷宗那天起,就再没机会回头。1民国25年秋,陈阿昌头刚挨上枕头,
天就黑透了。七八步外的歪脖子柳树下蹲着个穿蓑衣的。斗笠压得低,看不见脸。
那东西慢悠悠站起来,一步,一步,往这边挪。地上多了个湿漉漉的脚印,泛着青黑色的光。
陈阿昌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想跑,腿沉得像灌了铅。脚底下黏糊糊的,像是踩在烂泥里。
他想喊,喉咙却堵着,发不出声。老人家。那声音又哑,又涩。蓑衣人停在他面前,
斗笠边垂下来的草绳扫过他手背,冰得刺骨。你家祖坟,犯了断龙煞。
陈阿昌脑子里 嗡 的一声,那坟在城郊乱葬岗边上,是他爹那辈传下来的,
多少年没人管了。怎么就犯煞了?三日内,必有横祸。 蓑衣人又说。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布包。我家主人,愿出个主意。黑布包打开,滚出三枚银元,
白惨惨的。陈阿昌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土腥味。
什么…… 主意? 他终于挤出句话。蓑衣人抬起手,指节泛着青黑,
指了指他脚下的地。购您死后三尺肉身,葬在祖坟气眼上。陈阿昌吓得一哆嗦,
差点瘫在地上。这是要买他的命?你…… 你是什么东西?地府差役,奉命行事。
蓑衣人答。替您挡了这劫,保您子孙百年兴旺。放你娘的屁!
陈阿昌不知哪来的勇气,吼了一声滚!不然我拿锄头劈了你!蓑衣人没动,
斗笠底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您若应下,这三枚阴银便是定钱。
他把银元往陈阿昌脚边推了推。今夜子时,钱会送到您家窗台上。三日之后,无痛无苦,
一觉睡过去就成。陈阿昌看着那三枚银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滚!
我不答应!蓑衣人似乎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张黄纸,递到陈阿昌面前。
纸上用朱砂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那行最要命的:东墙根三尺,阴银三枚,生死地契。
可惜陈阿昌一个也认不得。您只需默许。不用签字,不用画押。 蓑衣人说。
陈阿昌想把那纸撕了,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按住了。蓑衣人的手像块冰,捏得他骨头生疼。
想想您的儿孙。 他凑近了些,斗笠底下露出点缝隙,能看见一片漆黑。断龙煞过处,
鸡犬不留。陈阿昌脑子里乱糟糟的,爹传下来的那点念想,
还有远在省城刚会跑的小孙子……您再想想。蓑衣人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重新蹲回柳树底下。蓑衣融进树影里,只剩斗笠还隐隐约约透着点轮廓。
地上的三枚银元还在,白得刺眼。那张黄纸地契被风卷着,贴在陈阿昌的鞋面上。
他盯着地契上的字,心里像有俩小人在打架。一个喊着不能信这鬼东西。
一个劝着为了儿孙赌一把。喉咙里的东西好像没了,却发不出拒绝的话。子时快到了。
柳树底下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说不出的笑意。您家窗台上,该有动静了。几天后,
警察局内探长把卷宗摔在桌上,烟灰缸震得跳了跳。三起了, 他手指敲着桌面,
都是命案,你管不管?我盯着卷宗上的照片,陈阿昌的舌头、陈寡妇的肚子,
还有那个姓张的半张脸。悬案科没空, 我往椅背上靠,让重案组……
他们不敢碰! 探长突然拔高声音,你是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说是鬼买地!
买主还是死了快二十来年的风水先生崔三绝!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搞得城里人心惶惶。
局长发话了,必须尽快破案!我把卷宗推回去,谁爱接谁接!我破不了! 起身要走。
他抬脚一勾,椅子腿卡住门框,把我挡了回来。他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的,
"别给脸不要脸。你爹当年的事还没翻篇,你现在拒案,就是认了。我伸手,拿起卷宗。
转身前,把烟灰缸扣在他桌上,灰撒了一桌。他没拦我。走廊里,我翻到卷宗最后一页。
三枚银元的照片。我没想到,这接的不是一个命案,而是一个索命的案子。
2.小李在解剖室门口等着。九哥,那三个的死因……查出来了?嗯,
他点头,陈阿昌是窒息,但不是吊死的,气管里有淤泥,脖子上有印子。
死者手里拿着三枚银元。我停下脚步,陈寡妇呢?溺水, 小李咽了口唾沫,
但肺里没有水,脖子也有印记。最后那个姓张的,死因为失血过多。脖子同样有印子。
这2人尸身边也都有三枚银元。我推开解剖室的门,三具尸体还躺在那里,白布盖到胸口。
小李掀开陈阿昌的布,脖子上的印子,纹路清晰,边缘泛着黑。我伸手想去碰,
指尖刚要碰到皮肤,太阳穴突然炸开一阵剧痛。眼前瞬间被血雾填满,耳边全是水流声,
哗啦啦的。九哥!你怎么了? 小李在喊。我猛地缩回手,血雾散了些,
能看见小李惊恐的脸。没事, 我揉着太阳穴,太阳穴那里的疤隐隐作痛,
把他们的资料再给我看看。陈阿昌,男,五十六岁,无业,居住在村东头的破屋,
二十年前搬来的,户籍上写着籍贯不明。陈寡妇,女,三十八岁,丈夫十年前淹死在河里,
户籍上写着是本地人,但祖籍那栏是空的。还有那个姓张的,张狗子,男,二十四岁,
外来务工,户籍地在邻县。这个张狗子, 我指着档案,查他的亲生父母。
小李面露难色,查了,邻县的档案烧过,只剩半张出生记录,母亲一栏…… 好像是姓陈。
这么巧?这三名死者都是陈姓族人。小李把九枚银元拿给我,这是九枚银元。
我手上拿着银元,细细翻看着,不像是现在流通的银元。而且每枚银元上都有一个缺口。
警局的档案库在二楼最里面,老王趴在桌上打盹,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王哥,
我踢了踢他的椅子,查点东西。老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是我,翻了个白眼,
又是你,上次你弄洒的墨水还没清干净呢。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存放户籍的架子前,
陈氏一族的档案都在最底层,积了厚厚的灰。我抽出几本,翻到陈阿昌的记录,
籍贯那栏被人用墨块涂过,隐约能看出 陈家沟 三个字。陈寡妇的档案里,
丈夫一栏写着一个我很熟悉的名字。这个男人,是我爹的跟班,二十年前跟我爹一起失踪的。
我把档案放回原位,眼角瞥见后排架子顶层的一个铁盒,上面贴着封条,
写着 民国五年 沉银案-绝密。我的呼吸瞬间变重,就是它,我要找的东西。
我走过去,转身看王老没在注意我,拿下铁盒,小心撕开封条,快速浏览了下卷宗,
主犯崔三绝三个字映入眼帘。我看到铁盒子里有几枚银元,都有一个缺口,我拿了一枚,
悄悄塞进裤兜里,然后抚平封条把铁盒放回架子。离开档案室,我心里想着当年的沉银案,
崔三绝是20年前本地有名的风水先生,有一手定墓穴的拿手绝活。沉银案后,
此人葬身湘江江底。但是这跟鬼买地的案子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会有崔三绝鬼买地的流言?
每3天死一个,目前已经死了3个人,还都是陈家族人。不管是鬼买地,还是人在作案,
看来都冲着陈家来的。我理了下陈家还存活的族人,叔叔那一支早年就搬去其他地方了,
除了我娘和我,还有个住在城南棚户区的陈癞子。3半小时后,
我来到城南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堆着半人高的垃圾。我推开门时,
他正蹲在地上翻找什么,油腻的破棉袄沾满黑垢,头发像团乱糟糟的草。陈癞子?
他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窝头。你谁啊?警察,
我掏出证件,跟我走一趟。我没犯法! 他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土墙,
我就是捡点破烂……没说你犯法, 我往前走了两步,有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去个安全的地方。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大概是 安全 两个字起了作用。
这一带最近不太平,夜里总有人听见哭声,说是河里的东西爬上岸了。真…… 真安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里的窝头掉在地上。警局拘留室, 我侧身让开门口,
比你这破屋安全十倍。他没再反抗,佝偻着背跟我走,脚下的破鞋发出 吱呀
的响声。路过巷口的赌摊时,几个赌徒抬起头,看见我穿着警服,又飞快地低下头。
有人小声嘀咕:陈癞子这是犯事了?看样子是,被警察逮了……我没理会,
只是加快了脚步。这些闲言碎语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癞子能不能撑过这几天。
拘留室的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陈癞子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不停地往墙角蹭,
像是想钻进去。警官,我真没犯法, 他声音发颤,我就是……闭嘴。
他立刻噤声,只是牙齿还在打颤。月光从铁窗照进来,我盯着他的脖子,
粗糙的皮肤布满皱纹,还有几个褐色的痦子,没有任何印记。现在还没有,
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我拿出怀表打开,指针在滴答作响。只要在这3天里,
看到他脖子上出现那个印子,我就能算出规律,就能知道,下一个是不是我,是不是妈。
想到妈,我的心揪了一下,她还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警察,
每天等着我回家吃饭。我不能让她有事,绝对不能。所以对不起了,癞子表哥,想要活命,
总得有人牺牲,不是你,就是我,我当然选我自己。拘留室的铁门第三天清晨被推开时,
一股土腥气顺着门缝钻进来。陈癞子蜷在墙角,早已没了气。脖子上的印子清晰,
边缘明显的黑渍。九哥…… 小李的声音发僵,跟之前三个一样。我点点头,
阴沉着脸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走。看来不拿出点祖传的真功夫,还真就过不去这道坎了。
4.陈家老宅在城郊乱葬岗旁边,朱漆大门早就残破不堪了。推开时,门轴发出咿呀声,
惊得檐下几只蝙蝠扑棱棱飞起来。我掏出祖传的墨斗往梁柱上缠线。红线绷直的瞬间,
墙角突然窜出只老鼠,撞在糯米袋上,滚出老远。我蘸着朱砂往门槛上画符,
笔尖划过青石板。做好这些准备,我就离开了老宅。陈癞子头七当晚,
我揣着醒魂散踏进老宅。药丸在舌尖化开,一股子黄连味直冲天灵盖。我掏出怀表,
时间停在十一点五十。零点刚过,院里的石榴树突然哗哗作响。我摸出枪,
子弹上膛的脆响在空屋里荡开回音。温度骤降,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滋啦 ——
雾气里浮出张黄色的纸,我眯眼去看,买方签名那栏,陈秀莲 三个字正慢慢渗出来。
我娘的名字。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雾里有人影,披着蓑衣,斗笠压得很低,看不见脸。
你来了。声音混着气泡破裂的咕噜声。蓑衣人抬起手,袖口滑下去,
露出半截胳膊 —— 皮肤泡得发白,指缝里嵌着黑泥。我举枪对准他的胸口,
崔三绝在哪?斗笠猛地抬起,那张脸浮肿,眼皮翻着,只剩下眼白。嘴角淌下黑水,
在下巴积成水珠,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你以为躲得掉? 他笑起来,
当年你爹欠的,该你还了。话音刚落,房梁突然渗出血珠。红色顺着木缝往下爬,
在地上汇成把尺子的形状,尺尖闪着寒光,直戳我的心口。我咬碎舌尖,
血腥味混着黄连味涌上来,你也配?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过他的肩膀,
打在墙上炸开绿火。撕拉 ——我扯断黄纸,糯米袋往他脸上砸去。米粒撞在青雾里,
发出滋滋声,雾气翻腾着后退,露出道的影子。跑什么? 我甩出墨斗线,
红线缠住他的手腕。线刚收紧,就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你不是我爹吗?
雾里突然露出截白骨,红线陷进骨缝里。一枚银元从骨缝里掉出来,当啷 砸在地上,
缺口处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蓑衣人没了踪影,地上的血尺却越来越清晰,
连刻度都看得分明。我捡起那枚银元,和兜里的银元仔细比对,缺口形状非常相似。
我爹跟崔三绝怕是脱不了关系了。这崔三绝到底死没死?我回到家,推开门时,
堂屋的灯还亮着,我娘坐在桌边纳鞋底。回来了? 她抬头,饭在灶上热着。
我把银元放在桌上,盯着她的眼睛问我爹当年跟崔三绝做了什么?她神色一变,
嘴唇哆嗦着,箱子…… 她终于开口,你爹当年带回来几个箱子,
锁得死死的……说是做了这次就带着我们远走高飞,结果他一去再也没回来。我继续问,
我爹带回来的箱子藏在哪里?他没跟我说。我爹走了后,崔三绝来过我们家吗?
我没见过。娘的声音发颤,九儿,
别去查了……会死的…….陈寡妇家的男人和你爹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尸骨都没有找到,
现在连陈寡妇也死了……边说边呜呜哭了起来。娘,这次估计是崔三绝追着不放,
不解决了这事,我们都没好日子过。我安慰着我娘,让她早点休息,自己摸出枪,
往城郊走去。5城郊的路坑坑洼洼,鞋跟磕在石头上,掉了块皮。老宅方向的青雾越来越浓,
隔着半里地都能闻到土腥气。我拐了个弯,往陈家祠堂走。老宅既然没有任何收获,
我爹要藏东西,最大可能就是在陈家祠堂。祠堂的朱漆大门挂着把大锁,我摸出根铁丝,
捅了两下,咔哒 一声,锁开了。推开大门,香灰味涌了出来。我打开手电,
供桌上的牌位层层叠叠,最底下那块写着 陈远山,牌面蒙着层灰。我对着牌位,
在地上磕了3个头,然后起身在整个祠堂细细查找一番,没有任何可疑地方。找了好几遍,
又绕回供桌,把供桌四周的地砖挨个敲了敲,又钻到供桌底下。
终于供桌地下地砖发出空洞的回响。我掏出匕首,插进砖缝里,四周一划拉,用力往上一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