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冷的，血是热的。
慕容芷站在剑阁山门外，眼前是黑压压的御林军。
风卷着雪沫，挂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她没觉得疼，只觉得吵。
心中有什么在翻腾，像被困在冰层下的暗流。
阶下军阵无声裂开一道口子，明黄仪仗煊赫而至。
那人端坐銮舆之上，九龙伞盖也遮不住他阴鸷投来的视线，沉甸甸压在她身上。
武朔。
这个名字在她心中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彻骨的寒意。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让她厌恶至极的陌生人。
可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瞬间，心口会有一阵莫名的刺痛？
她曾经的名字能令九州剑修俯首，剑阁"惊鸿"大师姐。
一剑光寒，九州同钦。
如今，这名头成了索命的符，困身的锁。
他说："慕容芷。
总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我。
"求他？
慕容芷心中涌起滔天恨意。
这个背叛了所有人的男人，这个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凭什么要她求他？
记忆的碎片如刀刃般割过脑海。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记得一个落魄的贵族公子，衣衫褴褛地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她路过时心软，救了他一命。
"姑娘，在下武朔，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那时的他，眼中还有光，还有她以为是真诚的温柔。
后来他们一起闯荡江湖，她护着他，他陪着她。
夜晚篝火旁，他总是说些有趣的话逗她笑，说什么"若有一日我得了天下，便封你为后，与你共享这锦绣山河"。
她那时笑他痴人说梦。
却不知，他是认真的。
认真到可以为此不择手段，认真到可以背叛所有人，包括她。
三年前，武朔夺了皇位，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她为皇后。
她拒绝了，从此两人再无联系。
她以为他会就此作罢，却不想他会御驾亲征，兵临剑阁。
为了一个女人，他要踏平整个剑阁？
"师姐……"身后有年轻弟子颤抖着低唤，声音里是灭顶的恐惧。
她没回头。
心中那股恨意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风送来更多声音，窃窃的，哀恳的，越来越多。
这些声音只有一个目的，逼她就范。
逼她嫁给眼前那位刚刚黄袍加身，统御万军的武威皇武朔，大渊王朝的权力巅峰。
或者以死保全剑阁千年传承！
"芷儿。
"苍老的声音响起，剑阁阁主，她的师父，玄清真人，一步步穿过跪倒的弟子，走到她身侧。
老人昔日矍铄的目光此刻浑浊不堪，盛满了沉痛与近乎卑微的乞求。
他手中捧着一只白玉酒盏，盏中液体清冽，映不出天光。
"徒儿，剑阁养你育你……今日，便为剑阁……活一次吧。
"鸩酒。
为她备下的"嫁妆"。
全了她师门的忠义，遂了那新帝扭曲的意愿。
体面地"病逝"在出阁前，全了各方颜面。
多周全。
也多可笑！
慕容芷的目光从师父颤抖的手，移到他瞬间佝偻下去的身躯，再缓缓扫过身后那些熟悉的脸庞。
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惊惶，写着求生，写着"师姐，答应吧"。
剑阁都是一群懦夫！
若是他们能够团结，凭借剑阁千年的底蕴完全可以与皇权对抗，可惜他们并不愿意为了她冒险。
她忽然想起更多往事——那个雨夜，武朔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芷儿，等我得了天下，我们就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到那时，你愿意与我携手到老吗？
"她那时怎么回答的？
记忆一片模糊，像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一般。
剑法的后遗症？
还是她不愿意去想起？
不重要了。
现在的她心中只有恨，对这个男人滔天的恨意。
他背叛了他们的过往，背叛了她的信任，现在还要用整个剑阁来威胁她。
与其屈服于他，她宁可一死！
慕容芷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清越，穿透风雪，压下了所有呜咽与私语，惊得阶下军阵一阵细微骚动，銮舆上那人的身影微微前倾。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急切。
为什么？
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是来逼死她的，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她己经不想知道了。
她伸手，接过那杯鸩酒。
"师父，剑阁教我宁折不弯，今日，弟子……学以致用。
"她摔碎了那杯号称能"保全所有人"的鸩酒。
碎片西溅。
与此同时，她反手拔出身侧最近一名弟子的佩剑。
"告诉他，我慕容芷的骨血魂灵，宁可碎在这里，也绝不染上他的宫阙半分泥尘！
"冰凉的剑刃贴上脖颈的肌肤。
在剑刃划过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芷儿，你答应过我的……"什么？
她答应过什么？
但己经来不及想了。
猛地横拉——热血盖住了寒霜，那双眸子成了这片天地最冷彻的冰晶。
銮舆上那人猛地站起，撞开了试图搀扶的太监，脸上那精心维持的从容戏谑瞬间粉碎。
他竟像是要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慕容芷！
谁准你死！
朕要的从来不是...不是这样的结局！
你答应过朕的！
你说过会等朕的！
"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慕容芷恍惚中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个雨夜，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好，我等你。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可是，她为什么会忘记？
为什么…………痛。
意识先于五感复苏，被一种强烈的挤压和窒息感包裹，动弹不得。
喧闹的人声，惶急的脚步，还有……浓郁的血腥气。
她费力地想要睁眼，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娘娘用力！
看见头了！”
“是个小帝姬！
吉兆啊！”
剧烈的推挤感再次传来，她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推向某个光亮喧嚣的出口。
刺目的光猛地涌入。
“哇——！”
啼哭声穿金裂玉，几乎掀翻华丽殿宇的穹顶。
她重生了。
滔天的恨意是唯一的火种，在她新生的心脏里疯狂燃烧。
剑阁的雪，喉间的痛，师门的背弃……一幕幕刻骨铭心。
这一世，我定要报仇雪耻！
武朔，你等着……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威严、棱角分明的脸庞。
男人身着绣着玄黑蟠龙的龙袍，带着狂喜与审视盯着她。
正是她恨不能噬其肉、饮其血的仇敌。
武威皇，武朔！
而他此刻，正以一种笨拙的姿态，将她，他的“嫡长公主”，高高举起，向满殿臣工展示。
“天佑我大渊！
朕之嫡女，生而啼啸，声震屋瓦！”
洪亮的声音震得梁柱微颤。
慕容芷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复仇烈焰瞬间被这荒谬绝伦的现实冻住。
她竟成了……仇敌的女儿？
成了他权柄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慕容芷站在剑阁山门外，眼前是黑压压的御林军。
风卷着雪沫，挂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她没觉得疼，只觉得吵。
心中有什么在翻腾，像被困在冰层下的暗流。
阶下军阵无声裂开一道口子，明黄仪仗煊赫而至。
那人端坐銮舆之上，九龙伞盖也遮不住他阴鸷投来的视线，沉甸甸压在她身上。
武朔。
这个名字在她心中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彻骨的寒意。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个让她厌恶至极的陌生人。
可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瞬间，心口会有一阵莫名的刺痛？
她曾经的名字能令九州剑修俯首，剑阁"惊鸿"大师姐。
一剑光寒，九州同钦。
如今，这名头成了索命的符，困身的锁。
他说："慕容芷。
总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我。
"求他？
慕容芷心中涌起滔天恨意。
这个背叛了所有人的男人，这个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凭什么要她求他？
记忆的碎片如刀刃般割过脑海。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记得一个落魄的贵族公子，衣衫褴褛地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她路过时心软，救了他一命。
"姑娘，在下武朔，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那时的他，眼中还有光，还有她以为是真诚的温柔。
后来他们一起闯荡江湖，她护着他，他陪着她。
夜晚篝火旁，他总是说些有趣的话逗她笑，说什么"若有一日我得了天下，便封你为后，与你共享这锦绣山河"。
她那时笑他痴人说梦。
却不知，他是认真的。
认真到可以为此不择手段，认真到可以背叛所有人，包括她。
三年前，武朔夺了皇位，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她为皇后。
她拒绝了，从此两人再无联系。
她以为他会就此作罢，却不想他会御驾亲征，兵临剑阁。
为了一个女人，他要踏平整个剑阁？
"师姐……"身后有年轻弟子颤抖着低唤，声音里是灭顶的恐惧。
她没回头。
心中那股恨意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风送来更多声音，窃窃的，哀恳的，越来越多。
这些声音只有一个目的，逼她就范。
逼她嫁给眼前那位刚刚黄袍加身，统御万军的武威皇武朔，大渊王朝的权力巅峰。
或者以死保全剑阁千年传承！
"芷儿。
"苍老的声音响起，剑阁阁主，她的师父，玄清真人，一步步穿过跪倒的弟子，走到她身侧。
老人昔日矍铄的目光此刻浑浊不堪，盛满了沉痛与近乎卑微的乞求。
他手中捧着一只白玉酒盏，盏中液体清冽，映不出天光。
"徒儿，剑阁养你育你……今日，便为剑阁……活一次吧。
"鸩酒。
为她备下的"嫁妆"。
全了她师门的忠义，遂了那新帝扭曲的意愿。
体面地"病逝"在出阁前，全了各方颜面。
多周全。
也多可笑！
慕容芷的目光从师父颤抖的手，移到他瞬间佝偻下去的身躯，再缓缓扫过身后那些熟悉的脸庞。
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惊惶，写着求生，写着"师姐，答应吧"。
剑阁都是一群懦夫！
若是他们能够团结，凭借剑阁千年的底蕴完全可以与皇权对抗，可惜他们并不愿意为了她冒险。
她忽然想起更多往事——那个雨夜，武朔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芷儿，等我得了天下，我们就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到那时，你愿意与我携手到老吗？
"她那时怎么回答的？
记忆一片模糊，像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一般。
剑法的后遗症？
还是她不愿意去想起？
不重要了。
现在的她心中只有恨，对这个男人滔天的恨意。
他背叛了他们的过往，背叛了她的信任，现在还要用整个剑阁来威胁她。
与其屈服于他，她宁可一死！
慕容芷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清越，穿透风雪，压下了所有呜咽与私语，惊得阶下军阵一阵细微骚动，銮舆上那人的身影微微前倾。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急切。
为什么？
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是来逼死她的，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她己经不想知道了。
她伸手，接过那杯鸩酒。
"师父，剑阁教我宁折不弯，今日，弟子……学以致用。
"她摔碎了那杯号称能"保全所有人"的鸩酒。
碎片西溅。
与此同时，她反手拔出身侧最近一名弟子的佩剑。
"告诉他，我慕容芷的骨血魂灵，宁可碎在这里，也绝不染上他的宫阙半分泥尘！
"冰凉的剑刃贴上脖颈的肌肤。
在剑刃划过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芷儿，你答应过我的……"什么？
她答应过什么？
但己经来不及想了。
猛地横拉——热血盖住了寒霜，那双眸子成了这片天地最冷彻的冰晶。
銮舆上那人猛地站起，撞开了试图搀扶的太监，脸上那精心维持的从容戏谑瞬间粉碎。
他竟像是要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慕容芷！
谁准你死！
朕要的从来不是...不是这样的结局！
你答应过朕的！
你说过会等朕的！
"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慕容芷恍惚中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个雨夜，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好，我等你。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可是，她为什么会忘记？
为什么…………痛。
意识先于五感复苏，被一种强烈的挤压和窒息感包裹，动弹不得。
喧闹的人声，惶急的脚步，还有……浓郁的血腥气。
她费力地想要睁眼，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娘娘用力！
看见头了！”
“是个小帝姬！
吉兆啊！”
剧烈的推挤感再次传来，她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推向某个光亮喧嚣的出口。
刺目的光猛地涌入。
“哇——！”
啼哭声穿金裂玉，几乎掀翻华丽殿宇的穹顶。
她重生了。
滔天的恨意是唯一的火种，在她新生的心脏里疯狂燃烧。
剑阁的雪，喉间的痛，师门的背弃……一幕幕刻骨铭心。
这一世，我定要报仇雪耻！
武朔，你等着……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威严、棱角分明的脸庞。
男人身着绣着玄黑蟠龙的龙袍，带着狂喜与审视盯着她。
正是她恨不能噬其肉、饮其血的仇敌。
武威皇，武朔！
而他此刻，正以一种笨拙的姿态，将她，他的“嫡长公主”，高高举起，向满殿臣工展示。
“天佑我大渊！
朕之嫡女，生而啼啸，声震屋瓦！”
洪亮的声音震得梁柱微颤。
慕容芷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复仇烈焰瞬间被这荒谬绝伦的现实冻住。
她竟成了……仇敌的女儿？
成了他权柄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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