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碰铃铛,从值班室抽屉里翻出物证袋和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铃铛装进去。
袋口密封时,他无意间瞥见铃铛内壁,竟刻着几行极小的字,要凑到灯下才看得清:“丙戌年秋,七人归,一铃一魂。”
丙戌年,正是五年前。
周砚攥着物证袋的手紧了紧,五年前“铃铛案”的记录里,明明只写了“现场发现七枚铃铛,未发现人员伤亡”,哪来的“七人归”?
他回到桌前,将爸留下的罗盘翻过来。
底座“周”字上的深色液体己经干了,留下一道暗褐色的印子,像块疤。
之前只顾着看铜针和“周”字,这会儿才发现,罗盘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缝,像是被人撬开又粘回去的。
周砚找来小刀,轻轻顺着缝划开。
里面没有藏东西,只有一张卷得极细的纸,展开时纸边都脆了,上面是爸的字迹,比卷宗便签上的更潦草,像是写得很急:“罗盘能定魂,也能引魂,那东西要的不是铃铛,是找铃铛的人。”
“那东西”指的是什么?
周砚刚皱起眉,手机又震了——还是未知号码,这次发的是张照片。
照片里是老钟表厂的大门,门楣上挂着个破铃铛,而大门旁边的墙上,用红漆画着个圈,圈里写着个“周”字。
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两点”,也就是他在档案室翻卷宗的时候。
周砚猛地站起来,走到窗边。
老槐树的枝桠还在晃,可这次他看清了,树影里似乎藏着个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身形和照片里大门旁的影子有些像。
他刚要拿手电筒照过去,那人突然动了,往远处的巷子口走,走得极快,手里似乎还提着个东西,一晃一晃的,像个铃铛。
“别追。”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说话声,周砚吓得一回头——值班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罗盘铜针,又开始慢慢转起来,这次转得很慢,铜针尖最终指向的,是他刚装起来的那枚铃铛。
他再看向窗外,树影里的人己经没影了。
只有风刮过窗户的声音,混着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像是从老钟表厂的方向传来的。
周砚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到最后一页。
爸的便签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小的指印,暗红色的,中心有个针尖大的孔,和卷宗里的、铃铛上的,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想起未知号码的短信:“你爸的罗盘,当年是从铃铛里找出来的。”
那现在,这枚新的铃铛里,又藏着什么?
第西章:铃内骨片周砚盯着卷宗上新出现的指印,指腹无意识地蹭过物证袋——袋子里的铜铃铛隔着塑料,也能觉出一丝凉意,像揣着块冰。
他没再管窗外的动静,回到桌前将物证袋里的铃铛倒出来。
之前只注意内壁的字和铃铛底的针,这会儿才发现,铃铛口边缘有个极小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磕过。
他用手电筒往铃铛内部照,光柱扫过内壁刻字时,突然卡在一处——有块极小的、泛着白的东西,嵌在刻字的缝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找了根细铁丝,周砚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挑出来。
是片碎骨,比指甲盖还小,边缘很光滑,像是被磨过。
他心里一沉,五年前的案子从没提过尸骨,这骨片哪来的?
正盯着骨片发愣,值班室的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
不是风吹的——门是往外开的,刚才他明明锁上了。
周砚摸向警棍,抬头时却看见门口站着个老太太,穿件灰布衫,手里攥着个布包,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乡下过来。
“小伙子,你是周正明的儿子吧?”
老太太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
周砚愣了愣——除了局里的老人,没人知道他是周正明的儿子。
“您是?”
“我是老钟表厂的看门人,姓刘。”
老太太往屋里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桌上的铃铛上,突然哆嗦了一下,“这铃铛……是从厂里捡的?”
“您怎么知道?”
周砚追问。
刘老太没回答,反而打开布包,里面是个旧饭盒,掀开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饭盒里装着七枚小小的铜铃,和桌上的、卷宗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每个铃铛上都系着根红绳,红绳都断了。
“五年前,厂里还没废的时候,有七个工人,天天晚上在车间里做铃铛,说是什么‘还愿’。
后来有天晚上,车间突然着火,七个工人都没出来,铃铛却留了下来。”
周砚猛地攥紧了骨片——七人归,一铃一魂,刘老太说的七个工人,不正好对应铃铛上的字?
可卷宗里明明写着“未发现人员伤亡”,是谁改了记录?
“那火是人为的?”
他问。
刘老太摇摇头,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涣散,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不是火,是铃铛响。
那天晚上我听见车间里铃铛响个不停,跑去看的时候,只看见七个工人站在里面,眼睛里都塞着铃铛,一动不动,像木头人。”
说到这,刘老太突然抓住周砚的手,手凉得像冰:“明晚三点,你别去厂里。
那七个工人,当年都姓周。”
周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姓周?
他刚要再问,刘老太突然松开手,抓起布包就往外走,走得极快,像是后面有东西在追。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念叨着:“铃铛响,魂归乡,周家的人,跑不掉……”门“哐当”一声关上,周砚追出去时,巷子里己经没了刘老太的影子,只有一阵风刮过,带来一丝极轻的铃铛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被刘老太抓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个暗红色的印子,形状像个铃铛,中心还有个针尖大的孔。
回到值班室,桌上的骨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虫爬字:“明晚三点,带七枚铃铛来,少一个,你爸就永远回不来了。”
纸条旁边,放着一枚生锈的缝衣针,和之前铃铛底的那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