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猎物，与猎犬的獠牙
闷热的空气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老旧空调在墙角发出濒死般的嗡鸣，搅动着练习室里的燥热。
“再来一次！
就差一点了！”
星野露比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她双手撑住膝盖，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的刘海贴在额头，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星眸里，火光跳跃。
“我说，露比……”角落里，MEM啾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机械地滑动，声音懒洋洋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再跳下去，我们上台前就得先进急救室了。”
她的后背弓着，整个人陷进椅子里。
屏幕上闪过的每一条娱乐新闻，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B小町这个名字，在偶像的汪洋大海里，连一朵泡沫都算不上。
没有通告，没有资源，没有曝光。
她们是笼中的金丝雀，连鸣叫都无人听闻。
星野阿库亚靠在墙边，像一尊置身事外的雕塑。
他没流一滴汗，只是用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平光眼镜。
镜片反射出妹妹燃烧的身影，和MEM啾一脸的生无可恋，却唯独映不出他眼底那片属于36岁灵魂的寒冰。
利用这个舞台……他的手指停顿，那个男人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
神木光。
复仇的藤蔓早己盘踞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在输送淬毒的养分。
突然，MEM啾的手机响起一道尖锐的提示音。
她整个人像被装了弹簧，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眼睛死死钉在屏幕上，脸上的倦怠被狂喜冲刷得一干二净。
“通告！
有通告了！”
她嗓音发紧，攥着手机的指节绷得发白。
露比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冲过去，脑袋挤到手机前：“什么通告，MEM姐！”
“‘新人偶像生存战’！
一档网络综艺……平台很小，但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太好了！”
露比跳起来，一把搂住MEM啾的脖子，“终于能上电视了！”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阿库亚的目光落在MEM啾的脸上。
在那层狂喜的表皮下，他看见了更深的东西。
一闪而过的焦虑，和沉淀己久的不甘。
她抓住的不是机会，是一根随时会断的浮木。
这个综艺，是陷阱。
……电视台的走廊上，灯光惨白得像太平间。
廉价的香氛和闷热的空气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B小町的休息室，不过是个堆放杂物的隔间。
墙皮剥落，露出内里黄色的霉斑。
三个人在里面，连转身都磕磕绊绊。
隔壁传来当红女团“草莓糖”银铃般的笑声，她们是特邀嘉宾，是红花，而B小町，是连绿叶都算不上的背景板。
巨大的落差像一桶冰水，浇在露比头顶。
她扯出一个笑，对着镜子整理演出服：“新人嘛，从这里开始也挺好的！”
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的心慌。
MEM啾正和工作人员交涉，腰弯得很低，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像个老练的销售，处理着各种琐碎的要求。
阿库亚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合上了眼。
全知之瞳，启动。
世界在他脑中分崩离析，重组成无数条数据。
隔壁经纪人要求增加镜头的争吵，走廊尽头工作人员抱怨B小町是“凑数累赘”的电话……所有信息倒灌而入。
他精准地锁定了一条正在移动的数据。
节目制作人，高桥正人。
西十多岁，啤酒肚，油腻的头发。
他端着咖啡，正朝这边走来。
他的视线像苍蝇一样，在几个新人女团成员的身体上逡巡。
当他的目光落在B小町门口，落在露比身上时，阿库亚的视野里，一幅画面炸开。
昏暗的酒店房间，被撕破的演出服，妹妹惊恐的脸，以及高桥那张布满淫邪笑意的脸。
目标：高桥正人。
威胁等级：高。
意图分析：狩猎。
当前猎物：星野露比。
阿库亚睁开眼，瞳孔深处，寒流过境。
“叩叩。”
门被敲响。
“打扰了，我是制作人高桥。”
高桥正人挤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顿时充满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他脸上堆着笑，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锁死了露比。
“你就是星野露比吧？
真可爱，有活力！”
他一步步逼近，语气热络。
露比有些慌乱，连忙鞠躬：“制作人您好！
请多指教！”
“别客气，”高桥的笑容咧得更大，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滴下来，“我看了你们的资料，很有潜力。
对了，关于节目录制，我有些特别的想法想单独跟你聊聊，对你们组合有天大的好处。
去旁边的会议室怎么样？”
话术很高明，是包裹着蜜糖的钩子。
露比涉世未深，眼睛一亮，几乎就要点头。
MEM啾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她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瞬间嗅到了腐臭味，但对方的身份让她不敢立刻发作。
就在露比即将开口的瞬间。
“高桥制作人，真不好意思。”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轻响。
阿库亚站了起来，身体移动的轨迹精准得像计算过一样，正好切断了高桥黏在露比身上的视线。
他脸上是完美的偶像式微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我妹妹马上要上台，嗓子有点干，我正要去给她拿瓶水。
至于录制的细节，不如等录制结束，我们全组一起，郑重地向您请教？”
他这番话说完，既给了台阶，又堵死了对方的路，像一张无形的网，让高桥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反驳的线头。
高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俊美的少年，对方在笑，那双眼睛却像结了冰的深潭，让他莫名地心头发毛。
一个新人，哪来的这种气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掩饰过去：“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
他伸手重重拍了拍阿库亚的肩膀，像是宣告所有权：“兄妹感情真好。
好好表现，我看好你们！”
说完，他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露比才敢大口喘气，后怕地抓住阿库亚的袖子：“哥哥，那个人……眼神好吓人。”
“阿库亚，干得漂亮。”
MEM啾走过来，脸色难看，“以后离他远点。”
阿库亚只是笑笑，揉了揉露比的头：“没事了，我去拿水。”
他走出休息室。
高桥正人就站在走廊拐角，压低声音打着电话。
“……对，B小町那个叫露比的……放心，嫩得很，几句话就吓傻了……晚上老地方……”阿库亚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就在擦肩的刹那，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捻一弹。
一枚黑色的金属微粒脱手，划出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弧线，像被磁石吸引般，吸附在高桥西装内侧的羊毛呢料上。
高桥毫无察觉。
阿库亚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投币，按键。
“哐当。”
一瓶矿泉水落下。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的杀意。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图标伪装成计算器的APP。
屏幕上，一道红色的声波曲线，平稳地跳动着。
高桥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清晰地从耳机里传来。
猎物，己经戴上了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