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部的人说这个名字太素,林蕙却坚持:“素点好,留有余地。”
她的力排众议,让陈砚成了出版社最年轻的签约作家。
采访、签售会接踵而至,他站在聚光灯下,总觉得像踩在棉花上,只有看到台下林蕙的身影,才敢稳稳地落下脚。
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在出版社的会议室,有时是在她的办公室。
她会逐字逐句地改他的采访稿,把那些“想靠写作证明自己”的话划掉,换成“只是想把故事讲好”;会在他被记者追问私生活时,端着咖啡进来打断:“林老师找你谈下印量。”
同事们开始打趣:“陈砚,你是不是认林编辑当干妈了?”
陈砚每次都红着脸否认,眼角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林蕙。
她总是低头翻文件,耳尖却悄悄泛红。
变化发生在一个雨夜。
陈砚的签售会结束时,己经十点多,外面下起了暴雨。
他站在书店门口,正发愁怎么回去,林蕙的车突然停在面前。
“上车。”
她摇下车窗,头发有些乱,“小远去他爸那了。”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她惯用的香水。
雨刮器左右摆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痕迹。
“今天表现不错。”
林蕙打破沉默,“那个穿蓝裙子的读者问你‘等不到船怎么办’,你说‘那就建个码头’,回答得比稿子上真诚。”
陈砚笑了:“是您教我的,要留有余地。”
车在她家楼下停下,雨还没停。
林蕙解开安全带:“上去喝杯茶?”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点光。
林蕙去泡茶时,陈砚坐在沙发上,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前夫的聊天界面:“小远说你最近总跟那个年轻作家待在一起,林蕙,你能不能要点脸?”
陈砚的手指猛地收紧。
这时,林蕙端着茶杯过来,看见他手里的手机,脸色瞬间白了。
她一把抢过去,按灭屏幕,手在抖。
“他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很冲,带着被戳破的慌乱。
“他为什么这么说?”
陈砚抬头看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就因为我们一起改稿?
一起吃了顿饭?
还是因为……”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你也对我有点不一样?”
林蕙后退一步,撞到茶几,杯子里的水洒出来,烫在她手背上。
她没吭声,只是死死咬着唇。
“林蕙。”
陈砚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我喜欢你。
不是晚辈对长辈的那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雨声很大,掩盖了他的心跳。
林蕙的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有愤怒,有慌乱,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动摇。
“你疯了?”
她的声音发颤,“我比你大十七岁!
我有儿子!
我……我不在乎。”
陈砚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还带着被烫伤的红痕,“我在乎的是你。”
他低下头,吻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凉,带着茶水的涩味。
她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然后猛地推开他,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几步。
“滚。”
她的声音很低,却像冰锥,“陈砚,你给我滚出去。”
陈砚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强盗,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他抓起外套,几乎是逃着冲出了门。
暴雨浇透了他的衣服,也浇灭了那点刚刚燃起的勇气。
他在楼下站了很久,看七楼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首到凌晨,那扇窗的灯彻底暗下去,他才拖着脚步离开。
那夜之后,他们有半个月没联系。
陈砚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一遍遍地改《岸》的再版序,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书里的老人最终等到了船,可他好像把自己的勇气,都留在了那个吻里。
首到出版社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林蕙住院了——急性胃炎,医生说是长期熬夜加情绪激动。
陈砚赶到医院时,林蕙正靠在床头翻他的书。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没了平时的锐利,显得很脆弱。
“你来了。”
她合上书,语气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砚的声音很哑。
“告诉你什么?”
林蕙笑了笑,眼尾的纹深了些,“告诉你我被一个毛头小子气病了?”
陈砚坐在床边,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眼,忽然说:“那天的话,我收回。”
林蕙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后悔,是怕你为难。”
他低着头,手指抠着床单,“但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我控制不住。”
病房里静了很久,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
林蕙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狗。
“傻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我也控制不住。”
阳光穿过她的指缝,落在陈砚的手背上,暖得像要烧起来。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控,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梅雨季的雨,一旦开始下,就没那么容易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