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厨房漏水了！"乐乐尖叫着冲进客厅，小脸煞白。我扔下削了一半的土豆，冲进厨房。
水正从洗菜池下面的水管接头处呲出来，喷得柜门湿透，地上已经积了一滩。
我手忙脚乱地弯腰去够水槽下面的总阀门，锈住了，拧不动。水柱溅了我一脸。"乐乐！
去拿块干毛巾！快点！"我抹了把脸，吼出来的声音都劈叉了。乐乐跌跌撞撞跑出去。
正跟那锈死的阀门较劲，恨不得用牙咬，门铃响了。叮咚叮咚，催命一样。我一身狼狈，
水淋淋地去开门，心里窝着火。门外站着隔壁那男人，姓陈，陈砚。搬来不到俩月，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听说是个什么总裁。平时电梯里碰见，点个头就算打招呼，
没什么交集。"有事？"我没好气，挡着门缝，不想让他看我屋里的狼狈相。他个子高，
视线轻易越过我头顶，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厨房地面，眉头皱了一下。"漏水了？"他问，
声音倒是挺平静。"嗯。"我应了一声，急着想关门，"正在弄。""总阀关了没？
"他追问。"关不动。"我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我试试。
"他没等我同意，侧身就挤了进来，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家。昂贵的皮鞋踩在积水上，
发出噗叽一声。他眉头都没动一下。乐乐抱着两条大浴巾跑回来，看到陌生人，
怯生生地躲到我身后。陈砚没看乐乐，径直走到水槽边，毫不犹豫地弯腰钻进去。空间狭小，
他那身挺括的西装外套蹭上了柜子边的油污。他伸手去拧那个锈死的黄铜阀门，
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我站在旁边，看着他用力，手背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咔哒一声闷响，
那顽固的阀门终于被他拧动了半圈。呲出来的水柱肉眼可见地变小，然后滴滴答答，
最后彻底停了。他钻出来，额头上也蹭了点灰，昂贵的衬衫袖口湿了一大片，还沾着铁锈。
他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谢谢。"我松了口气，尴尬地道谢。这场景，太狼狈了。
"小事。"他目光扫过湿漉漉的厨房地面，还有地上散落的土豆和削皮刀，"能修，
得换个垫圈。物业电话有吗？""有，我这就打。"我赶紧去客厅找手机。等我打完电话，
跟物业说明情况，对方答应尽快派人来。回头一看，陈砚还没走。他正蹲在乐乐面前，
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这个，送你。"他把一个小玩意儿递给乐乐。是个金属徽章，
造型很别致，像某种精密仪器的零件，泛着冷光。乐乐眼睛一亮，看看我，又看看他，
小声问："叔叔，这是什么呀？""一个纪念品。"陈砚语气淡淡的，"收着吧。
"乐乐小心翼翼接过来，紧紧攥在手心，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谢谢陈先生。
"我再次道谢，感觉更不自在了。这份人情欠得突然。"等物业来了，我们自己处理就行，
不耽误您时间了。"他站起身，没接我的话茬，反而问："晚上吃什么？"我一愣："啊？
""闻着挺香。"他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我灶台上炖着的砂锅。盖子盖着，
但丝丝缕缕的肉香混着酱香已经飘出来了，是我给乐乐炖的土豆牛腩。"就……随便做点。
"我含糊道。他点点头，抬脚往门口走。到门口了，又停住，转过身，
像是随口一提："我一个人住，不大会做饭。总点外卖，吃腻了。"我看着他，
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顿了顿，眼神坦然地落在我脸上："林小姐，以后做饭，
能多做一份吗？我付伙食费。"我叫林溪。离婚三年，独自带着女儿乐乐生活。
前夫周放是个看起来光鲜的投行男，实际骨子里自私冷漠。离婚时他嫌乐乐是拖油瓶，
抚养权争都懒得争，只痛快地按月给抚养费，图个清净。我也乐得他滚远点。
房子是离婚后买的，二手的，不大，胜在安静，离乐乐学校近。
我靠着以前攒下的经验和人脉，接些设计私活，日子紧巴巴，但踏实。陈砚的出现，
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平静的水面。那天之后，物业很快来换了水管垫圈。我没想到，
陈砚真的开始"蹭饭"了。第一次，是在物业修好水管的第二天傍晚。
我刚把炒好的青菜端上桌，门铃响了。门外站着陈砚，手里拎着两个硕大的超市购物袋，
沉甸甸的。"打扰。"他直接把袋子递过来，"食材。"我懵懵地接过，
的雪花牛肉、进口的深海鱼、有机蔬菜、各种时令水果……甚至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车厘子。
乐乐在旁边踮着脚看，哇了一声。"陈先生，这太……"我话没说完。"按你要求买的。
"他打断我，语气理所当然，"我不懂挑，看着新鲜就拿了。麻烦林小姐了。"他说完，
竟直接换了拖鞋，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在餐桌边坐下。那姿态，
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我拎着那堆价值不菲的食材，哭笑不得。
敢情他昨天那句"付伙食费"，不是客套，是通知？乐乐倒很高兴，凑到桌边，
好奇地看陈砚。陈砚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又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金属徽章，
这次是个小火箭造型。"谢谢叔叔！"乐乐惊喜地接过去，献宝似的拿给我看。
她似乎对这个沉默寡言但总给她小礼物的叔叔很有好感。就这样，
陈砚以"付伙食费"的名义，正式开始了在我家餐桌的打卡生涯。
他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半准时按门铃，手里要么拎着食材，
要么提着我前几天随口提过想吃的甜品。他话很少，吃饭时也很安静，动作斯文，
但食量惊人。我和乐乐两个人吃不完的菜，他能一扫而空。饭钱他真给，出手大方得吓人，
直接在我手机里存了个长期转账额度，说每月自动扣。我推拒过几次，
他眼皮都不抬："应该的。比外卖强多了。"日子久了，渐渐习惯饭桌上多个人。
乐乐跟他熟了，胆子也大了，会叽叽喳喳跟他说幼儿园的事。陈砚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
偶尔回应一两句，往往直切要害，逗得乐乐咯咯笑。
我有时看着他低头听乐乐说话时微微放松的侧脸，会恍惚觉得，家里有个男人，
似乎……也没那么坏？平静被打破是在一个周末。我和乐乐刚从游乐场回来，
在楼下撞见了周放。他一身名牌休闲装，倚着一辆扎眼的跑车，明显是来找我的。"林溪。
"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张曾经让我迷恋如今却只觉虚伪的脸，"聊聊乐乐的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乐乐往身后拉了拉："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关于乐乐的抚养权，
"他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我最近情况不错，想把她接回去。
女孩子嘛，跟着妈妈到底不行，眼界格局都受限制。跟着我，她能接受最好的教育，
见最好的世面。"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我太了解他了，所谓的"接回去"，
不过是他那控制欲极强的妈又在他耳边吹了风，觉得孙女流落在外丢人，或者，
纯粹是他觉得现在事业又行了，需要个"好父亲"的名头装点门面。"你做梦！
"我声音气得发抖，"当初是你不要她的！现在想起来当好爸爸了？乐乐跟着我很好，
不需要你操心！""很好？"周放嗤笑一声，目光轻蔑地扫过我们母女身上普通的衣着，
又看了看我们身后这栋老旧的居民楼，"住这种地方，吃穿用度都紧巴巴，
连个像样的兴趣班都报不起，这就叫好？林溪，你别自私耽误孩子前途！法律上，
我是她父亲，我有权争取！""爸爸……"乐乐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小脸上写满陌生和不安。周放离婚后看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周放没应乐乐，
只是咄咄逼人地看着我："你考虑清楚。真要闹上法庭，你以为你争得过我？
"屈辱和愤怒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论经济实力，我远远不如他。
真打官司，我的胜算很小。可要我放弃乐乐？除非我死！"滚！"我浑身发抖，
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你给我滚！""你……"周放脸色一沉。"林溪？
"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一怔，回头。陈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单元门口，
手里拎着个蛋糕盒，看样子刚回来。他几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自然地挡在了我和周放之间，
也隔开了周放那令人窒息的视线。"需要帮忙吗？"他侧头问我，语气平静，
目光却扫过周放，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放上下打量了陈砚一眼，
大概被陈砚那身看似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行头和周身的气场震了一下，
语气收敛了些："你是？""邻居。"陈砚言简意赅，然后不再看他，只对我说，
"乐乐好像吓着了，先带她上去吧。"我如梦初醒，看到乐乐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小脸发白。
周放带来的压迫感和恐惧，让我刚才几乎忘了孩子的感受。"好。"我深吸一口气，
狠狠瞪了周放一眼，抱起乐乐就往楼里走。身后传来周放不甘的声音："林溪，
我说的事你好好想想！我不会放弃的！"电梯门合上，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声音。
我抱着乐乐，感觉她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刚才强撑的强硬瞬间垮塌，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像潮水般涌来。乐乐是我的一切，是我的命根子，我绝对不能失去她！
可周放的话像毒刺一样扎在我心上——我争不过，
我真的争不过……"妈妈……"乐乐小声叫我，带着哭腔，"爸爸要把我带走吗？
我不要离开妈妈……""不会的！"我用力抱紧她，声音哽咽，
"妈妈绝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可这保证，此刻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
电梯到了我们住的楼层，门打开，陈砚已经站在了家门口，他手里还拎着那个蛋糕盒。
"叔叔！"乐乐像看到救星一样，从我怀里挣下来，扑过去抱住陈砚的腿，哇地一声哭出来，
"那个叔叔是坏人！他要带走乐乐！乐乐不要走！"陈砚显然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身体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丫头，
又抬眼看了看满脸泪痕、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的我。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
把蛋糕盒放在地上，然后动作有些生涩地，轻轻拍了拍乐乐的后背。然后，他伸出手，
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小东西——这次是个小小的、闪着银光的卫星模型徽章。"拿着。
"他把徽章塞到乐乐的小手里，"不走。"乐乐攥着那冰凉的徽章，哭声小了些，
抽抽噎噎地看着他。陈砚站起身，看向我："需要律师吗？"我愣了一下，眼泪还在往下掉。
"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家庭法律师。"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很擅长处理恶意争夺抚养权的案子。"绝望的黑暗中，仿佛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我看着陈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天天来蹭饭的邻居，
好像……有点不一样。"……谢谢。"我哑着嗓子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
似乎松动了一点点。陈砚介绍的律师姓秦，是个四十岁上下、气质干练的女律师。
她在市中心一家顶级律所工作，专攻婚姻家庭法。第一次见面，我就被她的专业和犀利折服。
"周先生的情况我初步了解过。"秦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冷静，"表面看，
他经济条件确实优于你。但争夺抚养权，法院首要考虑的是孩子的意愿和稳定的生活环境，
其次是直接抚养人的品德和抚养能力。经济条件只是众多因素之一。
费记录、各种奖状、我和乐乐老师沟通的截图、甚至是小区邻居愿意为我的品行作证的签名。
"林小姐，你准备得非常充分。"秦律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提供的这些证据链很完整，
足以证明乐乐在你的抚养下身心健康，生活环境稳定，你们母女感情深厚。周先生长期缺位，
突然跳出来争夺抚养权，动机本身就值得怀疑。我会重点强调他过往对女儿缺乏关爱的事实，
以及他可能存在的、为了满足家族或自身形象需求而争夺孩子的动机，
而非真正从孩子利益出发。"她顿了顿，看着我："另外，
陈先生也提供了一些……关于周先生个人财务状况和近期一些投资行为的资料，虽然边缘，
但可以作为辅助，质疑其承诺的‘最优条件’的稳定性和真实性。"我一怔。陈砚？
他调查了周放？秦律师笑了笑："陈先生只是希望能帮到朋友。这些材料来源合法，
我会谨慎使用，作为对方‘诚意’不足的旁证。目前看，你这边优势很大。保持好状态，
照顾好孩子，剩下的交给我。"从律所出来，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压在心口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一大半。我拿出手机，
给陈砚发了条微信，只有两个字：谢谢。他回得很快，依旧简洁：不客气。
晚上想吃红烧排骨。看着这条信息，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
真是……时间在忙碌和等待中滑过。乐乐似乎也感觉到了安稳，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我和陈砚的关系，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似乎更近了一步。他依旧蹭饭，话依旧不多，
但会在周末主动提出带乐乐去科技馆他公司赞助的，会在我赶稿到深夜时，
默默切好一盘水果放在我手边。乐乐越来越喜欢他，
收集他送的各式各样金属小徽章成了她的新爱好。期间周放又骚扰过我两次，一次电话，
一次直接堵门，都被我用秦律师教的言辞强硬地挡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