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章和三十一年，御书房
鎏金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气在梁柱间缠绕，却驱不散殿内的寒意。你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明黄色太子常服，袖口空荡荡地晃荡着——毕竟你昨日还是个二十岁的现代青年，此刻却要顶着这具八岁孩童的躯壳，面对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赵渊斜倚在紫檀木椅上，锦袍上绣着的银线暗纹在晨光中流转，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你攥得发白的小手。遗诏就摊在你面前的龙案上，朱砂玉玺的印记鲜红刺眼，“监国”二字墨迹未干，仿佛还带着父皇临终前的体温。
“太子殿下，”赵渊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温和，尾音却勾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看这奏折堆积如山，北境军报又急如星火，你一个孩子家，识得几个字？”
你攥着遗诏的边角，纸张粗糙的触感硌得掌心生疼。昨夜接收的记忆碎片里，这位摄政王是父皇的胞弟，三年前就以“辅政”之名把持了半数朝政，如今父皇骤崩，他显然是想趁机夺权。
“王叔说笑了。”你努力让自己的童音听起来沉稳些，刻意模仿记忆里父皇说话的语调，“太傅教过孤《论语》，也教过孤‘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国事艰难，正该孤学着处理，怎能劳烦王叔？”
赵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那抹狐狸般的笑意覆盖：“哦？殿下竟懂这些？可这军饷粮草、官吏任免，岂是读几句书就能明白的？”他俯身靠近，身上的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扑面而来，“不如这样，奏折由老夫批阅，遇着大事再请示殿下，如何？”
御书房外传来廊下侍卫甲胄碰撞的轻响，你知道那是赵渊的人。记忆里，父皇临终前悄悄给你留了一支暗卫，由禁军统领秦忠掌管，可此刻你连传信的人都没有。
“王叔是国之柱石，”你缓缓松开遗诏，小手抚过冰凉的龙案，“孤自然信得过。只是父皇遗诏写得明白，‘太子监国，摄政王辅之’，这‘辅’字，总不能变成‘代’吧？”
你拿起案上的朱笔，蘸了蘸朱砂，学着记忆里父皇的样子，在一份关于江南漕运的奏折上圈了个圈：“比如这漕运，孤虽不懂具体调度，却知道粮船迟了三日，该问问户部是何缘故。王叔说，对吗？”
赵渊的脸色沉了沉，他没想到这八岁孩童竟有这般应对。他盯着你握着朱笔的小手，那只手还在微微发颤，却硬是没让笔尖歪半分。
“殿下说得是。”赵渊直起身，拍了拍手，“既如此，那老臣就陪殿下学学如何理政。来人，把北境军报呈给殿下。”
一名内侍捧着军报上前，你接过时，指尖触到纸张上的水渍——那是边关将士的血还是泪？记忆里，北境守将是父皇的心腹，此刻军报急报，怕是与赵渊脱不了干系。
你展开军报，故意放慢了阅读的速度，眼角的余光瞥见赵渊正用那枚玉扳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王叔，”你忽然抬头，童声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这军报说‘粮草不济’，可孤记得上月才调拨了十万石粮草去北境，怎么会不济？”
赵渊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笑道：“许是路上耽搁了。老臣这就去问问户部，殿下放心。”
你放下军报，小手按在遗诏上：“有王叔在，孤自然放心。只是孤想，这监国的差事，总得有个样子。从今日起，孤就在这御书房理事，王叔每日来与孤商议，如何？”
你知道，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你顶着孩童的躯壳，握着薄薄一纸遗诏，面对的是一只盘踞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但至少此刻，你没让他轻易夺走父皇留下的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