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秤上多的 8 两,是鬼在算账?
初秋的风裹着老巷特有的味道钻进鼻腔 —— 巷口张婶馒头车上飘来的麦香混着碱味,
墙根青苔被晒出的潮腥气,还有奶奶在厨房炒面粉时,铁锅沿溢出来的焦糊香,
这三种味道缠在一起,是林小满从小闻到大的 “家的味”。“满满!
把这张面粉票拿去东风粮站,换 5 斤特一粉,记得盯着王大爷的秤,
别让他老眼昏花多算!” 奶奶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时,小满正趴在八仙桌上写作业,
作业本页脚密密麻麻记着上周的 “家庭账”:酱油 2 块 5巷尾杂货铺,
醋 1 块 8张婶捎带,鸡蛋 1 块 2 一个买了 6 个,
每一笔都用铅笔标得清清楚楚。“知道啦!算错我就用算盘敲他藤椅腿!
” 小满 “啪” 地合上作业本,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帆布书包。
书包侧兜挂着那把黑檀木铜算盘,是奶奶的陪嫁,框子被磨得发亮,
算珠上还留着奶奶年轻时的指痕 —— 奶奶总说,这算盘算过的账,一分一厘都错不了。
小满扎着高马尾,发尾沾了点早上煮面时溅的面粉灰,她踮脚从门后挂钩上扯下钥匙,
白球鞋踩过老巷的青石板,发出 “哒哒” 的响。路过修鞋铺时,
刘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缝鞋底,看见小满就喊:“满满去粮站啊?当心那老房子,我昨晚路过,
听见里面有麻袋响!”“刘爷爷您又吓唬我!” 小满吐了吐舌头,
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 刘爷爷是老巷里最年长的人,他说的旧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东风粮站在巷尾最里头,是栋爬满爬山虎的老砖房,墙皮剥落得露出土黄色的砖,
像老人皲裂的皮肤。门口堆着半袋蒙尘的玉米,玉米粒硬得能硌疼手,袋口的麻绳都快朽了,
不知放了多少年。粮站的木门是两扇对开的,漆皮掉得只剩零星的红,
门楣上 “东风粮站” 四个红漆字,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王大爷!换面粉!
” 小满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麦麸、旧麻袋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暗,
只有几扇小窗透进光,光柱里飘着密密麻麻的尘埃。王大爷蜷在门口的藤椅上打盹,
黑框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上沾着面粉印,手边的半导体收音机正播着《穆桂英挂帅》,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的调子飘得满屋子都是,还带着点电流的杂音。
王大爷慢悠悠睁开眼,眯着看了小满半天,
才伸手摸过她递来的面粉票:“5 斤特一粉是吧?等着。” 他起身时,
藤椅发出 “吱呀” 的响,像是快散架了。粮站里的电子秤是老式的,摆在屋子中间,
显示屏有些发黄,按键上的字都磨没了,王大爷却熟门熟路地把空面粉袋往秤上一放,
按了几个键 —— 屏幕跳了跳,停在 “5.8 斤” 上。“好了,拿去吧,
下次再来换给你少算点。” 王大爷说完,又要坐回藤椅。“等等!
” 小满立刻把帆布包甩到柜台上,掏出里面的铜算盘,“噼里啪啦” 拨得震天响,
算珠碰撞的声音把收音机的戏词都盖过了,“王大爷,5 斤的票,
怎么称出 5 斤 8 两?多了整整 8 两!您是不是按错键了?”王大爷愣了愣,
凑到秤前眯着眼看了半天,又伸手按了按归零键:“哦,这老秤早该换了,准头不行,
多的算送你的,小孩子家别这么较真。”“不行!” 小满把算盘往柜台上一放,
又掏出作业本摊开,指着页角的 “家庭账” 说,“奶奶说,算清账才做人,
多拿别人的东西要还回去,不然心里不踏实。您再称一次,肯定是按错了。” 她踮着脚,
伸手要碰秤的按键,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塑料壳,就被王大爷拦住了。“哎哎哎,别碰别碰,
这秤精贵着呢。” 王大爷无奈,只好重新称。他把面粉袋拿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再放上去,按了归零键,又按了 “5”—— 屏幕还是跳成 “5.8 斤”。
王大爷又试了一次,这次换了个空袋子,称出来竟有 “0.8 斤”。“你看,
不是我按错吧?” 王大爷摊摊手,坐回藤椅,拿起半导体收音机调了个台,
“老粮站就这样,说不定是老鼠夜里碰了秤线,也可能是……” 他话说到一半,
突然停住了,眼神飘向粮站深处的黑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摇摇头,“总之你拿着吧,
别再问了。”小满皱着眉,看着秤上的数字,心里犯嘀咕:老鼠碰秤线,
怎么会每次都多算 8 两?她没再纠缠,
而是把面粉袋里多的面粉倒回粮站的大缸里 —— 大缸在屋子角落,缸口盖着块木板,
掀开时能看见里面雪白的面粉,还冒着点热气,应该是早上刚磨的。“我只拿 5 斤,
多的留在这。” 小满把面粉袋系好,拎着往外走。经过粮站深处时,
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书包 —— 准确说,
是盯着书包上挂的铜算盘。她回头看了一眼,黑暗里只有堆得高高的旧麻袋,
麻袋上的破洞露出里面的麦麸,沾着灰,像一个个小眼睛。回到家,小满先去看米缸。
米缸放在厨房角落,是个青花瓷的,上面画着鲤鱼跳龙门,奶奶说这缸比她岁数都大。
昨天晚上,奶奶还说缸里的米吃完了,今天要去巷口的粮油店买新米,
可现在缸底竟卧着一把陈米,米粒发黄发脆,像从地里挖出来的旧石头,
还带着股潮湿的土味,和粮站里的味道有点像。“奶奶!米缸里怎么有陈米啊?
” 小满指着米缸喊。奶奶正系着围裙在擦灶台,闻言手里的抹布一顿,快步走过来。
她看了眼缸底的陈米,脸色突然变了,伸手把陈米扒到一边,
用缸里的空处盖住:“许是昨天倒米时,缸底没刷干净,漏进去的陈米渣子,别管了,
晚上我倒了。” 可小满分明看见,奶奶的手在抖,手腕上的银镯子撞在缸沿上,
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格外清楚。那天晚上,小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像粮站里的光柱。
她总想起粮站里不准的秤,想起王大爷没说完的话,
还有米缸里莫名出现的陈米 —— 好像有个秘密,藏在老粮站的灰尘里,又透过那把陈米,
钻进了家里,正等着她去挖。她悄悄爬起来,走到客厅,借着月光看米缸。缸口盖着木板,
她轻轻掀开一条缝 —— 里面的陈米好像比下午多了点,土味也更浓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 “沙沙” 的声,像有人在往缸里倒米。小满吓得赶紧把木板盖回去,
跑回床上蒙住头,可耳朵里总响着 “沙沙” 声,还有粮站里算盘 “噼里啪啦” 的响。
第二章 米缸里的陈米,像从坟里挖出来的接下来三天,小满每天都往粮站跑。
她没跟奶奶说,只是每天放学就背着书包去,换一点粮食,盯着秤看。第一天,
她换 3 斤小米,秤显 3.6 斤;第二天,换 2 斤玉米面,
秤显 2.4 斤;第三天,换 1 斤黄豆,
秤显 1.2 斤 —— 每次多算的重量都刚好是原数的五分之一,像有人在精准计算,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更怪的是,每次从粮站回来,米缸里的陈米都会多一把,
土味也越来越重,到第三天晚上,陈米已经堆到了缸腰,
晚上客厅里的 “沙沙” 声也更响了,有时候小满半夜起来喝水,都能看见月光下,
缸口的木板微微动着,像有只手在往里塞米。“奶奶,咱们把陈米扔了吧,闻着不舒服,
而且晚上总响。” 第四天早上,小满捏着鼻子站在米缸前说。奶奶正在梳妆台前擦银镯子,
银镯子被擦得发亮,映出奶奶的银发。听到小满的话,她手里的布顿了顿,
把镯子往桌上一放:“扔什么?都是粮食,糟蹋了可惜。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 她的声音有点哑,眼睛盯着米缸,像是在看缸里的陈米,又像是在看更远的地方,
“你也别再去粮站了,要买粮我去买。”“为什么呀?” 小满追问。“不为什么,
老粮站阴气重,对你不好。” 奶奶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再也没说话。小满没听奶奶的,
她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她决定今天不去换粮,就蹲在粮站里,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那秤上多出来的重量,还有米缸里的陈米,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午放学,
小满背着书包直奔粮站。王大爷还在藤椅上打盹,收音机换了段评剧,
“刘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 的调子慢悠悠飘着,比平时低了点声,像是怕吵到什么。
小满没惊动他,悄悄溜到粮站深处的麻袋堆旁 —— 那里堆着几袋旧麻袋,
高到能遮住她的身子,正好能看见中间的电子秤。她掏出作业本和铅笔,
斤→2.4 斤多 0.41 斤→1.2 斤多 0.2……她在纸上画了个圈,
刚好圈出 “多算五分之一” 这个规律。“难道是粮站的秤坏了?
可坏秤怎么会每次都多算一样的比例?” 小满咬着铅笔头,正琢磨着,
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 不是风,是那种贴着皮肤的凉,像有人把冰手放在了她脖子后面,
还带着点潮湿的土味,和米缸里陈米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猛地回头,麻袋堆后面空荡荡的,
只有几袋旧粮袋靠在墙上,袋口的绳子松着,露出里面发黄的麦麸。可刚才的凉意还在,
小满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从麻袋堆里飘出来,越来越浓。她壮着胆子,
伸手碰了碰最上面的麻袋 —— 麻袋是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指尖沾到的霉斑是暗绿色的,蹭在手上黏糊糊的,洗不掉。她再往下摸,
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个铁盒子。她刚想把盒子抽出来,
就听见 “沙沙” 的声 —— 不是麻袋的声,是人的脚步声,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从粮站门口往这边来。小满赶紧缩回手,躲在麻袋堆后面,
透过破洞往外看 —— 门口的藤椅空着,王大爷不知道去哪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停在了电子秤旁边。她屏住呼吸,
看见一个影子从黑暗里走出来 ——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对襟衫,领口别着支旧钢笔,
笔帽是铜的,磨得发亮。他的裤脚卷到膝盖,露着脚踝,上面全是老茧,
像是常年扛麻袋磨出来的。影子背对着小满,正低头看着电子秤,
手指在按键上轻轻按了按 —— 屏幕亮了,显示 “0.8 斤”,
和每次多算的重量一样。然后他转身,走到角落的大缸旁,掀开木板,从怀里掏出一把陈米,
轻轻撒进缸里,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小满的心脏 “咚咚” 跳得要撞破胸口,
她认出那把陈米 —— 和家里米缸里的一模一样!她刚想出声,影子突然停住了手,
像是听见了什么,慢慢转过身。小满的呼吸瞬间僵住 —— 那人的脸像蒙了层雾,
模模糊糊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高颧骨和抿紧的嘴,嘴唇是青灰色的,像泡在水里泡久了。
他的眼睛好像看向了麻袋堆,小满赶紧捂住嘴,不敢出声。影子没过来,只是站在原地,
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粮票,看了半天,又揣回去,然后慢慢走向粮站门口,
走到藤椅旁时,突然消失了 —— 就像水汽一样,散在空气里,连脚步声都没了。
小满躲在麻袋堆后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出来。她走到电子秤旁,
按了归零键 —— 屏幕显示 “0”,正常了。她又走到大缸旁,
掀开木板 —— 里面的面粉上,撒着一把陈米,和家里的一样,土味很重。“你怎么在这?
” 王大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小满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王大爷拎着个搪瓷缸,
站在门口,“我刚才去打水,看见你躲在这,干什么呢?”“我…… 我看看粮站里的麻袋。
” 小满赶紧把作业本塞进书包,“王大爷,刚才有没有人来?穿蓝布衫的,还别着钢笔。
”王大爷的脸色突然变了,手里的搪瓷缸 “哐当” 撞在门框上,
水洒了一地:“你…… 你看见他了?”“嗯,他还按了秤,往缸里撒陈米。” 小满点头,
“他是谁啊?是不是粮站的老工人?”王大爷没回答,只是拉着小满往门口走,
把她推出粮站,“砰” 地关上了门:“以后别再来了!也别跟别人说你看见他了!
” 小满趴在门上,听见王大爷在里面叹气,还有收音机被关掉的声音,“造孽啊,
都这么多年了,还没走……”小满站在粮站门口,心里更疑惑了。
她想起刚才影子手里的粮票,想起家里的陈米,
还有奶奶藏起来的表情 —— 这些事肯定有关系。她决定去问刘爷爷,
刘爷爷是老巷里最懂旧事的人,说不定知道那个蓝布衫影子的事。她跑到修鞋铺,
刘爷爷还在缝鞋底。“刘爷爷,您知道粮站里穿蓝布衫的老工人吗?别着钢笔,裤脚卷着的。
” 小满蹲在铺前问。刘爷爷手里的针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粮站的方向,
叹了口气:“那是李建国李叔啊,几十年前粮站的保管员,心善得很,当年闹饥荒,
他偷偷给不少街坊借过粮,后来…… 后来出意外走了。”“走了?什么时候?
” 小满追问。“大概是 1965 年吧,听说他去外地送粮,路上遇到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