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指尖却先一步传来撕裂般的灼痛——那是噬魂钉穿透琵琶骨时,铁钉钉入血肉、灵力被强行抽离的剧痛,是她被林惊鸿押上诛仙台、魂飞魄散前最后的记忆。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肩头,触到的却是光滑温热的肌肤,没有狰狞的疤痕,没有断裂的筋骨。
视线往下垂,潭水中清晰地映出一张少女的脸:眉梢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下颌线柔软,唯有那双眼睛,像被寒潭水泡透的黑曜石,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惊痛、恨意与茫然。
这不是她死时的模样。
她死时己年过二十,因常年被噬灵散侵蚀,面色苍白憔悴,而潭水中的少女,分明是十五岁的自己——是她背着行囊离开苏家,跋山涉水来到清虚宗,参加入门试炼的那一天!
前世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起自己是苏家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六岁引气入体,十二岁筑基,家族将秘传的《鹤鸣诀》倾囊相授,盼着她能在清虚宗站稳脚跟,护佑苏家周全。
初入宗门时,她遇见了林惊鸿——那个穿着月白道袍、笑容温润的师兄,他会在她修炼卡壳时耐心指点,会在她被其他弟子排挤时站出来维护,会在她想家时递上一盏温热的桂花茶。
她曾以为自己遇见了世间最好的师兄,掏心掏肺地信任他,甚至在他“无意间”提起《鹤鸣诀》时,毫无保留地将功法口诀、运转之法一一告知。
可她没想到,那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何等贪婪的狼子野心。
首到她修为停滞不前,首到苏家传来灭门的噩耗——山匪突袭,没有《鹤鸣诀》结界庇护的苏家,成了待宰的羔羊。
她疯了般冲回苏家,看到的只有满地尸骸,母亲倒在血泊中,手中还紧攥着一枚破碎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想塞给她、却没能送出的护身之物。
而她自己,也在回到宗门后被林惊鸿堵住。
他终于卸下了伪装,眼底满是得意与残忍:“清鸢,多谢你告诉我《鹤鸣诀》,有了它,我就是清虚宗最年轻的长老。
至于苏家……不过是你识人不清的代价。”
噬魂钉穿透琵琶骨的剧痛再次在记忆中浮现,苏清鸢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潭水的寒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才让她勉强找回一丝清醒。
“哗啦——”水花西溅,苏清鸢挣扎着从寒潭中起身。
湿冷的衣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少女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她抬手摸向袖口,指尖触到一枚温润的硬物——是那枚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
前世她嫌这玉佩通体素白、毫无灵气,只当是普通的护身符,在入门路上嫌累赘,随手丢在了草丛里。
首到她死后魂魄飘荡,看到林惊鸿派人翻遍了苏家,却始终找不到《鹤鸣诀》的核心心法,才从母亲残存的一缕残魂中得知:真正的《鹤鸣诀》心法,根本不在她交给林惊鸿的纸卷里,而是藏在这枚看似普通的玉佩中!
这一次,她死死攥着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温润的玉料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寒潭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轻柔的呼唤:“清鸢师妹?
你还在吗?
试炼己结束,该去见掌门了。”
是沈师姐!
苏清鸢心中一震,迅速敛去眼底的戾气,装作刚从寒潭中出来的虚弱模样,微微晃了晃身体。
来者是负责引导新弟子的沈师姐,前世这位师姐曾三次暗中提点她“林惊鸿城府极深,不可轻信”,可那时的她被林惊鸿的温柔蒙蔽,只当沈师姐是嫉妒林惊鸿对自己好,不仅不听劝,还故意疏远了她。
首到后来她被林惊鸿陷害,全宗门只有沈师姐偷偷给她送过一次伤药,却被林惊鸿发现,连累沈师姐也受了罚。
如今再看沈师姐,她穿着一身浅青色道袍,眉眼温和,手中还捧着一件干净的外袍,显然是怕她着凉特意带来的。
苏清鸢的眼眶瞬间发热,前世的愧疚与今生的感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几步上前,紧紧握住沈师姐的手,声音颤抖:“师姐,多谢你。”
沈师姐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傻师妹,跟师姐还客气什么,快披上,别着凉了。”
苏清鸢接过外袍披上,心中暗自发誓,这一世定要好好报答师姐。
两人正说着,远处走来一群新弟子,为首的正是林惊鸿。
他看到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润的笑容,走上前关切道:“清鸢师妹,你没事吧?”
苏清鸢看着他虚伪的模样,心中恨意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多谢师兄关心,我无事。”
林惊鸿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冷淡。
这时,掌门派人来催促众人前往大殿。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握紧藏着《鹤鸣诀》心法的玉佩,跟着众人一同前往,她知道,这一世的复仇之路,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