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放下手中的文件，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几支香点燃。
李文看着杨秋的动作，心里愈发害怕：“杨哥，你别整那些吓人的东西啊。
我听说有些老员工为了吓唬新人，专门在新人面前搞这些古怪玩意儿。”
“别瞎想，我以前是干白事的，这是我个人对死者的尊重。
跟其他无关。”
说着，杨秋晃了晃点好的香，抬手挨个放在今天要转移的遗体前。
口中轻轻念叨着，“不管生前有什么事，吃最后一口饭吧，饿着的滋味真不好受。”
香放完，杨秋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出去。
就在两人前脚刚走出太平间，一阵冷气吹过，放在地上的香，肉眼可见的在燃烧着。
两人走出太平间，杨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自己叼着一根，又递给小李一根。
小李哆哆嗦嗦的接过烟，声音发颤地问道：“杨哥，咱们不是来搬尸的吗？
怎么站外面啊？”
杨秋深吸一口烟，让烟在肺里缓缓循环，说道：“所谓穷家富路，虽然我们没办法给他们烧纸钱。
但是在上路前让他们吃口饱饭还是可以的。”
“你别吓我啊！
杨哥！
这世道真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吗？”
小李越发害怕，双腿止不住地哆嗦。
“别瞎想，这只是个念想。
要有一天你躺里面了，我也会给你送最后一口饭。”
“这可不信说啊，杨哥。”
“逗你呢。”
杨秋扔掉手上的烟***，踩灭后转身向太平间里走去。
小李长舒一口气，赶忙跟上杨秋的脚步。
“程慧芳，王天宇，张恒…”杨秋每念一个名字，就把对应的舱门打开，两人合力将遗体抬上滑轮担架。
很快，这家医院今天要运送的遗体都被装上了冷链车。
三人驾车朝着山上殡仪馆驶去。
“那是我日夜思恋，深深深爱着的人那～”一声手机***响起。
林哥掏出诺基亚，推开盖子放在耳边：“喂？
陈馆长，我们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什么？
好的！”
林哥挂断电话,转头对杨秋说到：“小杨，西河那边出事了，紧急让我们去处理。
等会你开公司另外一辆车带小李去，我一个人把遗体送到山上。”
“行，这次是水的还是碎的？”
杨秋一边收拾刚脱下的白色手套，一边问道。
“半碎。”
西河商业大厦旁，五六辆警车围在路口，两边都竖着禁止入内的牌子。
杨秋开着公司的面包车带着小李停在警车前面。
“同志，这里发生事故，不能通行。
请你从另外一条路绕过去。”
一名警察走到杨秋驾驶位前，笔首的敬礼开口说道。
“警官，我是来协助处理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杨秋从怀里掏出工作证递给警察。
警察接过工作证仔细看了一番后，递还给杨秋：“你们的车等会停到靠右一点，去现场前，做好心理建设。”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的同事放行。
杨秋开着车向里走，这时小李实在忍不住问道：“杨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跳楼了，估计是当场死亡，救护车走个流程，我们首接去接手。”
“啊？
这些我们也要去啊？”
小李实在是没有想过，搬尸工还要处理这种情况。
“到地方，尽量别乱看，别害怕。
记住那句话，尊重逝者。”
车子很快就到了现场。
杨秋打开后备箱，推出里面的滑轮担架，和战战兢兢的小李一起走到死者身旁。
死者身旁正有几名医生模样的人在收着仪器。
他们看到杨秋走过来，领头的那个医生掏出一张纸递给杨秋。
“这是死亡证明，你看一下。
没问题，我们就交接给你了。”
杨秋接过死亡证明，大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死者 ：沈薇薇，女，19岁，确认死亡时间。
确认无误后，杨秋把死亡证明收好，抬手在医生递出的本子上签下名字。
医生收好字据，匆匆收拾好仪器就开车走了。
杨秋看着地上盖着白布的遗体，转身招呼小李赶紧拿着裹尸袋过来。
小李拿着黑色裹尸袋，表情恐惧的递给杨秋。
杨秋看到小李表情，也不在意，这样的新人这几年见过太多了。
如果不是小时候做白事，经历过比这些更诡异的东西，杨秋或许也会和他们一样。
铺开裹尸袋，杨秋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隔着白布轻轻塞入女人手里，口中轻念着：“不管怎么样，握着这枚铜钱，在路上就不会再害怕了。”
说完，杨秋轻轻解开白布。
女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平趴在地上，她的一条腿整个扭曲在脑袋旁，大腿骨己经摔断戳穿了皮肉露了出来。
脑袋分裂成了三瓣，如同橘子一样。
眼球被挤压的挂在眼眶外，两只手臂翻转着扭曲变形。
地上鲜红的血液比她身上穿着的红裙还要艳。
杨秋小心地将遗体放入裹尸袋，拉好拉链，喊上在旁边呕吐不止的小李一起将遗体搬上滚轮担架。
一路无话，自从上午小李看到那些惨状之后，他整个下午都是浑浑噩噩的。
林哥今天下班前给杨秋和小李一人一个红包。
红包不多，里面是一百块钱，这是这行的规矩。
一旦当天有横死的尸体要收，那么老板都会包个红包，帮搬尸人去去晦气。
夜色笼罩，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杨秋从殡仪馆门口推出林哥此前帮他放在这里的自行车。
正准备跨上车骑行回去时，，就瞧见小李还坐在门口，手里拿着红包，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小李，心里承受不了？”
杨秋递出一支红塔山问道。
“杨哥啊，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这样。”
小李看着杨秋并没有接他手上的烟。
杨秋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烟塞入烟盒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生在世，就是来经历痛苦的。
不管是舍不得，还是放不下。
到点了，该尘归尘土归土，还是要坦然面对的。”
“我都明白的，杨哥。
可！
我还是放不下。”
小李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我妈为了给我治病，一天打三份工！
我爸腰肌劳损还坚持在工地里做小工。”
“所以你觉得，是你拖累了他们？
对吗？”
杨秋深吸一口烟问道。
小李并没有回答杨秋的话，只是一再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泪水布满了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对我好一点！
为什么我会得脑瘤，为什么我父母不早点放弃治疗我！”
小李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头发滑落，露出他那有道巨大疤痕的后脑勺。
那疤痕如同蜈蚣爬行在他的头上，翻着黑色的腐肉。
杨秋坐在小李旁边，伸出一只手搂着小李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杨哥，我知道你是好人。
可我好恨这个世界啊！”
小李面容因为悲痛而扭曲。
“它一点也不公平！
想活的人活不了，今天那个女孩，她明明有那么好的人生！
却选择了跳楼。”
“哭吧，发泄出来就好了。”
杨秋像安慰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小李的背。
“谢谢你，杨哥。
我想我该走了！”
小李抬起头，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郑重的向杨秋道谢。
随后身体一软，一道透明的身影从小李身上脱离出来。
那透明的身影和靠在杨秋身上的小李长的一模一样。
他对着杨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向远处走去，不多时便像风一样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