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飘着淡淡的雾气,海关大楼的钟声敲了七下,声音浑厚悠长,像是从旧时代穿越而来的回响。
慕容家的私人医院三楼,灯光通明。
慕容渊站在产房外的走廊上,手中的紫檀手串被捏得咯吱作响。
这位六十岁的慕容家主身形挺拔如松,银灰色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定制西装下的肌肉依然结实。
若不是眼角深深的皱纹,没人能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老爷,您坐下等吧。
"管家忠叔递上一杯参茶,声音压得很低,"少夫人胎位正,刘医生又是上海最好的产科专家,不会有问题的。
"慕容渊没有接茶,目光盯着产房那扇乳白色的门:"苏家来人了?
""来了,在楼下候着。
按您的吩咐,没让他们上来。
""嗯。
"慕容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明月嫁入我慕容家,就是我慕容家的人。
生孩子这种事,还轮不到苏家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慕容渊的手指猛地收紧,紫檀珠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门开了,护士抱着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恭喜慕容先生,是个健康的男孩,七斤六两。
"慕容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动作娴熟得不像第一次抱新生儿的人。
婴儿的脸皱巴巴的,却异常安静,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首视着慕容渊,仿佛在审视这个将要接纳他的世界。
就在这一刻,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护士惊叫一声,差点打翻托盘。
而慕容渊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见婴儿右肩上若隐若现的龙形胎记。
"龙抬头..."慕容渊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和你爷爷出生时一样。
"忠叔闻言,脸色微变:"老爷,这..."慕容渊没有理会,转而问护士:"少夫人情况如何?
"护士的笑容僵在脸上:"刘医生正在处理,少夫人有些产后出血..."话音未落,产房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慕容渊迅速将婴儿交给忠叔,大步走向产房。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儿媳苏明月苍白的脸和床单上刺目的鲜红。
"输血!
快!
"刘医生的白大褂上沾满了血迹,"血压急剧下降!
"慕容渊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十分钟后,刘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慕容先生,少夫人暂时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陷入昏迷,需要转入ICU观察。
""什么时候能醒?
""这...不好说。
"刘医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可能几天,也可能..."慕容渊抬手打断他:"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专家。
钱不是问题。
""是,是。
"当刘医生退回产房后,慕容渊转向忠叔,声音冷得像冰:"通知苏家,明月需要静养,孩子由慕容家抚养。
另外,今晚在场的所有人,签保密协议,酬金翻倍。
"忠叔欲言又止:"老爷,苏家那边恐怕...""按我说的做。
"慕容渊的目光落在婴儿右肩,那里己经被襁褓遮住,"这个孩子,注定不凡。
慕容家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了真正的继承人。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上海滩的每一寸土地。
在这座充满欲望与野心的城市里,一个新的传奇就此拉开序幕。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十年过去。
慕容公馆的后花园里,十岁的慕容雪城蹲在荷花池边,专注地看着水中游动的锦鲤。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活脱脱一个小绅士。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锐利。
"少爷,老爷找您。
"侍女小翠站在廊下轻声呼唤。
慕容雪城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苏家来人了。
"慕容雪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对母亲的家族知之甚少,只从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拼凑出一些片段:美丽的苏家大小姐,商业联姻,产后昏迷...以及慕容家与苏家微妙的对立关系。
藏书阁里,慕容渊正在翻阅一本古籍。
见孙子进来,他合上书,露出罕见的笑容:"雪城,过来。
""爷爷。
"慕容雪城规规矩矩地行礼,目光却被书桌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吸引。
慕容渊注意到孙子的视线,微微一笑:"好奇?
"慕容雪城点点头。
"这是你十岁生日礼物。
"慕容渊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温润如玉的羊脂白玉佩,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纹,"慕容家传男不传女的信物。
"慕容雪城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突然发现上面的龙纹与自己右肩的胎记惊人地相似。
"爷爷,这个图案...""这是慕容家的标记。
"慕容渊的目光深邃,"从今天起,你要开始学习家族真正的历史。
"他走向书架,从最顶层取下一本发黄的皮面日记本:"这是我年轻时写的,里面有些内容,或许能帮你理解我们将要面对的世界。
"慕容雪城翻开日记,扉页上是一行褪色的钢笔字:"上海滩没有对错,只有强弱。
——慕容渊,1959年"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男孩沉浸在祖父笔下的世界里:帮派斗争、商业吞并、政治博弈...一个完全不同于他认知的上海滩渐渐浮现。
当他读到"今日与杜氏商定码头划分,黄浦区归我,闸北归他"时,忍不住抬头问道:"爷爷,这个杜氏是谁?
"慕容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有些问题,现在不该问。
"他合上日记本,"记住,雪城,在慕容家,知道得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一切。
"当晚,慕容雪城偷偷溜回藏书阁,借着月光继续阅读那本日记。
当他读到1966年某页时,一段被墨水涂黑的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举起日记对着月光,隐约辨认出几个字:"明月...协议...孩子..."突然,藏书阁的门被推开,忠叔站在门口,脸色凝重:"少爷,老爷请您立即去书房。
"慕容雪城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触碰了某个不该触碰的秘密。
书房里,慕容渊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念珠。
"跪下。
"老人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慕容雪城默默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慕容家的第一条家规是什么?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
"男孩低声回答。
"你违反了。
""是的,爷爷。
"慕容渊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为什么?
"慕容雪城抬起头,首视祖父的眼睛:"因为我想知道真相...关于我母亲,关于慕容家和苏家...关于我肩上这个胎记意味着什么。
"一阵漫长的沉默。
终于,慕容渊叹息一声,伸手将孙子扶起:"你太像我了,雪城。
这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他抚摸着男孩的头发,"再过五年,我会送你去瑞士读书。
在那里,你会学到很多东西...包括如何在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生存。
"当晚,慕容雪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条黑龙在黄浦江上盘旋,而江两岸,无数人影在厮杀呐喊。
当他惊醒时,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古老的铜钱,上面刻着模糊的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