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调，沉重。
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汗酸、呕吐物的馊味、淡淡血腥气。
还有一股浓烈的、如同生锈罐头捂在烂肉堆里的甜腥铁锈味。
混合成粘稠气体，糊在喉咙口。
苏凛紧靠冰冷金属长凳边缘。
后背衬衫被汗水和冷凝水浸透，冰凉一片。
应急灯光线昏暗惨淡，仅照亮方寸之地。
每一次车身晃动，都引来压抑***和低泣。
林小黎蜷缩在他身侧，像受惊小兽。
头靠在他肩上，身体细微颤抖。
冰凉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妈的……憋屈死了……”张鸿忍不住低骂。
肥胖身躯在罐头般环境里是酷刑。
汗水沿油腻胖脸淌下。
他烦躁挪动，引来抱怨。
“省点力气。”
苏凛声音沙哑。
不敢大口呼吸，每一次胸腔扩张都挤压着旁边冰凉颤抖的身体。
窗外一片死寂空旷。
惨淡月光勾勒荒凉轮廓：大片枯黄衰败荒草，几座锈迹斑斑的铁塔骨架，如同巨兽骸骨，沉默矗立。
列车仿佛行驶在遗忘坟场。
空气弥漫焦糊和腐殖质气味。
寒风从门缝灌入，首钻骨头缝。
风声呜咽，在冰冷墙壁和废铁间穿行，如同不祥低语。
“减速准备。
二十分钟休整期。”
冰冷指令不知从何处传出。
车轮剧烈摩擦铁轨，刺耳声打破寂静。
列车骤降，惯性让乘客前倾相撞，引发骚动抱怨。
车门缓缓开启。
寒风裹挟浓重荒草腐臭和铁锈腥气，猛地灌入。
“所有人！
动作快！
前方废弃维修站，进入指定区域！
高度警戒！
五分钟休整！”
指挥官声音劈开寒冷空气，急促不容置疑，“解决个人问题、补充食水！
哨声为令！
立刻返回！
各组注意警戒！
注意警戒！”
疲惫身体被强迫行动。
像被无形鞭子驱赶的牲口，在士兵催促和枪口指引下，踉跄踩过冰冷砾石和建筑垃圾，离开列车阴影庇护。
黑暗如同吸光巨毯，沉重覆压。
目力仅辨轮廓：废弃铁路维修点？
几栋黑洞洞平房？
扭曲倒塌信号塔？
士兵手电光柱如同脆弱白绳，勉强撕开浓稠黑暗。
寒风呜咽，在冰冷墙壁和废铁间穿行。
每一个扫过的阴影，都仿佛蠢蠢欲动。
所有人低头，麻木向前奔，只想冲进那扇门。
靠近了！
铁皮门歪斜半开，露出黑洞豁口。
手电光扫进门洞，照亮布满灰尘油污的地面，散落工具零件。
似乎是维修车间或仓库。
人群像溃堤洪水涌向狭窄豁口，推搡挤压。
苏凛紧拉林小黎手腕，和张鸿、李远互相照应，挤到门边。
就在他和林小黎半个身子刚要踏进去的瞬间！
一种难以形容的、短促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切割风的嘶鸣！
不是风声！
不是警报！
声音来自头顶！
快如幻觉！
苏凛下意识抬头！
腥臭气流扑面！
一道带着金属反光的灰色阴影，裹挟腥风，如同地狱伸出的巨大铁钩——不，是虫爪！
巨大弯曲的金属钩爪，闪动幽冷凶光，末端连接粗壮、覆盖肮脏甲壳的肢体！
狠狠贯向林小黎头顶！
大脑空白！
恐惧思考冻结！
只剩生存本能！
动作先于思维！
力量瞬间爆炸！
苏凛猛撞开旁边堵路的家伙，右脚蹬地，身体拧转！
左手闪电般将林小黎往门内狠推！
右手抓起脚边棱角碎石，全力砸向冲下的灰影！
石块破风，狠砸怪物布满鳞片的侧背！
“噗！”
闷响夹杂金属刮擦锐音！
凶物身子一歪，方向偏离寸许！
致命钩爪擦着林小黎后背，“嗤啦”撕裂外套，砸在她脚边水泥地，碎石飞溅！
“哒哒哒哒——！”
几乎同时，最近士兵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自动步枪喷吐致命火舌！
灼热子弹噗噗钻入怪物铁鳞下，溅射暗红偏褐浆液！
怪物翻滚嘶鸣，最终不动。
暗红浆液沿鳞片缝隙渗出。
“安全！
归队！
所有人！
立刻上车！
停止休整！”
枪声未散，刺耳哨音划破空气！
指挥官吼声炸响！
人群再次乱成一团，争先恐后涌向车门。
恐慌如冰水淹没喘息余温。
苏凛拉起吓懵的林小黎，和张鸿、李远拉扯着，跌撞爬回狭窄拥挤的金属囚笼。
铁门哐当合死。
车轮碾过铁轨，单调冷漠节奏再次响起，加速驶离杀戮之地。
窗外荒原急速后退。
车厢死寂。
无人说话。
短促生死搏杀如冰冷铅块，砸在每个人心上。
人们沉默抱膝，或茫然望窗外凄凉景象。
空气中，混浊气味里似乎残留一丝……劣质铁锈般的血腥味。
一次喘息，一条生命逝去，一次险死还生。
离开青江，不意味安全。
危险无处不在，潜藏每一片草影后，随时吞噬落单者。
这喘息钢铁长蛇，只是在这片被未知怪物占据的、更巨大的锈蚀荒野里，艰难挪动。
哐当！
哐当！
哐当！
车轮节奏依旧。
车厢空气却比停车前更沉重冰冷。
绝望阴影无声笼罩每个角落。
苏凛下意识握紧拳头，指尖却触碰到裤袋里一个冰冷、坚硬、带弧度的陌生物体——刚才混乱推搡中，不知谁撞到他，或是摔倒时摸到的……不属于他的东西。
心头一跳，那光滑表面奇特形状，莫名想起研究员惊骇眼神。
下一次停靠，又会轮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