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光黑的弧形金属块,在应急灯惨淡的光线下,几乎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只留下一个深邃的、带着微小凹陷接口的轮廓。
这不是他的东西。
这个念头像冰锥,扎进混乱的思绪。
高铁站那地狱般的混乱画面再次在脑中冲撞——人潮的推搡、刺耳的尖叫、金属撕裂的锐响……还有那个穿着脏污白大褂的研究员。
混乱中,那只快如鬼魅、闪电般探入他背包破口的手!
“老苏?”
旁边张鸿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油腻的胖脸上全是汗,小眼睛努力聚焦,好奇地瞥向苏凛紧握的拳头。
“你手里……攥啥宝贝呢?
刚才捡的?”
苏凛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块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那刺骨的寒意似乎更清晰了。
“没什么,” 他声音有些发紧,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地上蹭到的破铁片,硌脚。”
他迅速将手揣进裤兜,冰冷的金属块贴着大腿皮肤,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
张鸿狐疑地“啧”了一声,显然不太信。
他挪动了一下肥硕的身躯,金属长凳发出不堪重负的***。
“操……这鬼地方,连块破铁都透着邪乎……” 他嘟囔着,抹了把脸上的汗,最终还是抵不过疲惫,重重地瘫回冰冷的椅背,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车厢里,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啷——哐啷——声,固执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小黎似乎被刚才的动静惊扰,头在苏凛肩上不安地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弱蚊蝇的呜咽。
苏凛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
“没事了,” 他低声道,声音里的安抚,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空洞。
研究员的脸。
那张在高铁站大厅里瞬间惨白如纸的脸,那双瞪得滚圆、布满血丝、充斥着极致恐惧的眼睛,还有那只死死捂住嘴、仿佛要堵住尖叫的手……那眼神里的惊骇,绝非面对变异怪物时的惊慌,更像是……看到了某种来自深渊的、不可名状的禁忌之物!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裤兜里的金属块,像一块烧红的炭,又像一块万载寒冰。
它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研究员看到它会那样恐惧?
为什么……要选择在那种混乱到极致的时刻,把它塞进自己的背包?
李远扶了扶鼻梁上歪斜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扫过苏凛揣在裤兜里的手,停留了半秒,又迅速移开,重新变得涣散而空洞。
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显然还深陷在刚才那场短促血腥遭遇的余悸中。
窗外的景象在昏暗的光线下飞速倒退。
枯黄败死的荒草连成一片模糊的灰黄,偶尔闪过几座锈迹斑斑、如同巨兽残骸的铁塔骨架,沉默地矗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风声呜咽着,在冰冷的车窗外盘旋,如同无数幽灵的低语。
嗡……一种极其低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从掌心传来!
苏凛身体猛地一僵!
不是错觉!
裤兜里,那块冰冷的金属块,正在微微震颤!
那感觉极其微弱,像是沉睡的野兽在梦中不安地抽搐,又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在内部悄然启动!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心跳骤然加速,咚咚地撞击着胸腔。
“嗯?”
旁边的张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肥硕的身体不安地动了动,小眼睛疑惑地扫视着西周,“老苏……你有没有觉得……车在抖?”
李远也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嘴唇停止了翕动。
就在这时——呜——嗡——!!!
那低沉的震动感骤然升级!
变成一种穿透力极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嗡鸣!
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车厢的钢铁骨架深处、从冰冷的地板下方共振出来!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震颤感,瞬间撕裂了车轮单调的节奏!
“操!
什么鬼动静?!”
张鸿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起,胖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李远身体僵硬,空洞的眼神瞬间被恐惧填满。
林小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彻底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冰凉的手指死死掐进了苏凛的胳膊!
“警报!
警报!
侦测到高强度能量波动!
来源不明!
重复!
来源不明!”
刺耳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猛地从车厢广播里炸响!
盖过了那诡异的嗡鸣!
“全体戒备!
非战斗人员抱头蹲下!
战斗组就位!
准备应对冲击!”
指挥官的声音嘶哑地咆哮着,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那声音透过喇叭,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哐当!
哐当!
哐当!
车轮声依旧,但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恐慌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
人们像受惊的羊群,本能地蜷缩、蹲下,惊恐的目光西处扫视,寻找着看不见的威胁!
苏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死死攥着裤兜里的金属块,那冰冷的物体此刻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刚才那诡异的震动……现在这穿透骨髓的嗡鸣……广播里刺耳的“高强度能量波动”……是巧合?
还是……这东西引来的?!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昏暗嘈杂、陷入一片恐慌的车厢,最终定格在窗外那片被浓稠黑暗吞噬的、飞速倒退的荒野。
风声呜咽,如同恶魔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