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鸦黑市,毒刃初试
它盘踞在两州交界、三不管的险峻山谷之中。
入口狭窄隐蔽,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黑色岩壁,常年笼罩在灰蒙蒙的瘴气之下,阳光难以透入。
谷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阴冷,混杂着各种刺鼻的气味:劣质脂粉的甜腻、劣质草药的苦涩、生铁矿石的腥锈、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和***气息。
沈清漪裹着那身破败不堪、勉强遮体的布袍,脸上蒙着从乱葬岗死人身上扯下的、同样脏污的布条,只露出一只幽深冰冷的眼睛。
她混在一群同样衣着褴褛、眼神凶狠或麻木的人群中,缓缓踏入了这片法外之地。
甫一进入,鼎沸的人声和混乱的景象便扑面而来。
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简陋的棚屋和地摊。
叫卖声、争吵声、打斗声、痛苦的***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怪诞的交响。”
上好的蒙汗药!
一头牛都能放倒!
十文一包!
“”刚出炉的淬毒匕首!
见血封喉!
童叟无欺!
“”黑玉断续膏?
假的!
呸!
敢骗老子!
打!
“”新到的北疆小马驹!
性子烈!
想要的价高者得!
“卖假药的、销赃的、打黑拳的、贩卖人口的……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在这里都能找到。
空气中弥漫着不加掩饰的贪婪、暴戾和危险。
沈清漪如同幽灵般穿行其中,那只露出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周围。
她目标明确:寻找毒物和药材,换取必要的物资和银钱,并打听关于毒术或者特殊医者的消息。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三个月的乱葬岗淬炼,让她对危险的气息异常敏锐。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看起来如此瘦弱、狼狈、还遮着脸的独身女子,在暗鸦黑市,无疑是最容易下手的肥羊。
果然,没走多远,三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散发着浓烈汗臭和酒气的汉子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咧着一口黄牙,眼神淫邪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呦呵,新来的小娘子?
捂这么严实干啥?
让哥哥们瞧瞧脸?
“刀疤脸说着,一只粗糙油腻的大手就朝着沈清漪脸上的布条抓来!
周围的人群见状,非但没人阻止,反而发出看好戏的哄笑声和口哨声。
在这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
沈清漪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那伸来的手。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布条的瞬间,她藏在破袍袖中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
一缕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粉末,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精准地飘向了刀疤脸和他身后两个同伙的面门。”
嗯?
什么东西?
“刀疤脸只觉鼻尖一凉,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他身后的两人也疑惑地揉了揉鼻子。
沈清漪脚步一错,如同滑溜的泥鳅,轻巧地从刀疤脸伸出的手臂旁绕了过去,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的!
给老子站住!
“刀疤脸一愣,随即大怒,感觉被戏耍了。
他猛地转身,伸手就要去抓沈清漪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手臂抬起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痒,如同千万只蚂蚁,猛地从他鼻腔、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迅速蔓延至全身!”
呃…好痒!
痒死老子了!
“刀疤脸的动作猛地僵住,脸色瞬间变得扭曲怪异。
他顾不上抓人,双手疯狂地在脸上、脖子上、身上抓挠起来!”
嘶!
大哥!
我…我也好痒!
痒死了!
“”啊!
痒!
痒死我了!
怎么回事?!
“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同时中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三人如同身上着了火,瞬间倒在地上,拼命地翻滚、抓挠!
指甲在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凄厉的哀嚎和抓挠声盖过了周围的喧嚣。”
痒!
救命!
痒死我了!
“”给我解药!
解药啊!
“”是…是那女人!
是她搞的鬼!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和惊疑声。”
***!
怎么回事?
“”痒痒粉?
这么厉害?
“”那女人什么来头?
无声无息就放倒了‘疤面虎’三兄弟?
“”看着弱不禁风,手段这么毒?
“原本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忌惮和惊惧。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个依旧平静前行的、裹着破布的身影。
沈清漪对身后的惨嚎充耳不闻。
那只是她在乱葬岗用几种毒虫粉末随手调配的“噬骨痒”,发作快,效果猛烈,但持续时间有限,死不了人。
是她踏入黑市,收取的第一笔“利息”——用这三个不长眼的恶徒,向整个暗鸦黑市宣告: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径首走到一个相对冷清、只摆着几个破罐子、散发着浓郁腥气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干瘦如柴、眼窝深陷的老头,正眯着眼打盹。
沈清漪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瓦罐上。
罐口用破布蒙着,里面传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和鳞片摩擦声。”
里面的蛇,怎么卖?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
干瘦老头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伸出三根枯枝般的手指:”赤练王蛇的崽子,毒性烈着呢。
三十两银子,不二价。
“这价格在黑市底层堪称天价。
沈清漪没说话,只是从破袍的夹层里(用乱葬岗找到的、还算干净的布条包裹),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布包。
她解开布包,露出里面几株颜色暗紫、形态扭曲、散发着奇异甜腥味的干枯植物根茎。
这是她在乱葬岗深处找到的、极其罕见的**腐心草**,毒性猛烈,但也是某些特殊毒方或解毒方不可或缺的引子。”
这个,换你的蛇,外加十两银子。
“沈清漪将腐心草递到老头眼前。
老头浑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瞥了一眼腐心草,瞳孔猛地一缩!
他坐首了身体,仔细打量着沈清漪递来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她那只唯一露出的、冰冷幽深的眼睛。”
……成交。
“老头沉默了几秒,果断点头。
他显然识货,知道这腐心草的价值远超一条幼蛇。
他迅速将装着幼蛇的瓦罐推给沈清漪,又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
沈清漪接过瓦罐和银子,看也没看,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
等等!
“老头突然叫住她,声音压低,”姑娘好手段。
疤面虎那三个蠢货,踢到铁板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看你找毒物,是行家?
老朽这里还有些‘好东西’,或许你有兴趣?
“沈清漪脚步顿住,侧过半张脸,那只露出的眼睛看向老头:”说。
“”城西‘鬼哭坳’,最近不太平。
“老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和恐惧,”听说里面出了个怪物,浑身是毒,靠近的活物都死了。
但有人远远瞧见,那怪物盘踞的地方,长着一株……**七叶墨玉莲**。
“七叶墨玉莲!
沈清漪心脏猛地一跳!
传承记忆瞬间翻涌!
这可是传说中的剧毒奇花,同时也是炼制几种顶级解毒圣药的主材!
其生长条件苛刻至极,需要汇聚极阴煞气和剧毒之地!
对修炼毒术之人,更是无价之宝!”
消息可靠?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只眼睛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幽火。”
嘿嘿,老朽也只是听说。
“老头搓着手,笑得有些猥琐,”不过嘛,前些日子有几个自恃本事大的家伙结伴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姑娘若是有兴趣……嘿嘿,风险自担。
“沈清漪深深看了老头一眼,没再多问,转身融入熙攘混乱的人群。
七叶墨玉莲!
如果消息属实,这将是她在黑市最大的收获!
但“鬼哭坳”……显然是个龙潭虎穴。
她需要准备,需要更强大的毒药,也需要……关于那“怪物”的更多信息。
就在沈清漪盘算着下一步行动时,黑市的另一个入口处,一阵骚动传来。
几匹健壮的骏马蛮横地冲入狭窄的街道,马上骑士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腰间挎着长刀,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与周围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为首一人,赫然是太子萧承烨的心腹侍卫统领——**赵武**!
赵武勒住马缰,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混乱的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奉令搜查!
“赵武的声音灌注内力,清晰地传遍嘈杂的街道,”缉拿叛逃钦犯!
一个行踪不明的老仆!
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百两!
胆敢窝藏者,格杀勿论!
“喧闹的黑市瞬间安静了不少。
许多人脸上露出畏惧之色,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这些明显来自京城、带着官家煞气的骑士对视。”
妈的,官府的狗怎么跑到黑市来了?
“”小声点!
看那装扮,像是东宫的人!
“”缉拿老仆?
难道是……沈家那个?
“”嘘!
不想活了!
快走快走!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迅速传播。
沈清漪隐在街角一个卖劣质草药的摊位阴影里,那只露出的眼睛,死死盯住马背上的赵武。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如同毒蛇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赵武!
萧承烨最忠心的走狗!
当年沈家灭门,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沈家人的血!
他竟然亲自追到了暗鸦黑市!
目标果然是那个侥幸逃脱的老管家!
老管家……他还活着?
这是她沈家惨案唯一可能的人证!
沈清漪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和更深的恨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呼吸变得绵长而冰冷。
赵武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他扫过沈清漪藏身的角落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沈清漪立刻垂下眼睑,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街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赵武皱了皱眉,并未发现异常。
他挥了挥手,对手下冷声下令:”分头查!
所有客栈、药铺、医馆,一处都不许放过!
务必把人给我挖出来!
“”是!
“灰衣骑士们齐声应诺,策马分散开,如同狼群般扑入黑市的各个角落。
混乱和恐慌在黑市底层弥漫开来。
这些东宫侍卫行事霸道,搜查起来毫不客气,打砸声、呵斥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沈清漪看着赵武策马朝着黑市深处、那些相对“高档”些的区域行去,那只露出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光西溢。
萧承烨……你果然心虚了!
连一个老仆都不肯放过!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瓦罐里那条嘶嘶吐信的赤练王蛇幼崽,又摸了摸袖中仅剩的几包毒粉和那几块碎银子。
力量……她还不够强。
正面抗衡赵武和他的精锐手下,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
她紧了紧脸上的布条,转身,朝着与赵武相反的方向,黑市最混乱、最肮脏、情报也最灵通的——**流莺巷**走去。
那里是暗鸦黑市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三教九流汇聚,或许能打听到关于老管家更确切的消息,以及……“鬼哭坳”的详情。
毒凰的獠牙,己在黑暗中悄然磨利。
复仇的棋局,随着赵武的到来,在这混乱的黑市,悄然拉开了序幕。”
东宫的狗……“她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冰冷的声音消散在嘈杂的空气里,只留下刺骨的恨意,”你们的血……会是最好的祭品。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流莺巷弥漫的劣质脂粉香气和暧昧不明的光影之中。
而赵武策马的背影,在昏暗的黑市街道上,显得格外刺眼和……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