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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麻醉科主任赵立仁受贿的弹药,是苏砚用科室那台老古董麻醉机亲手炼制的。

学术年会大屏幕上,本该播放枯燥的麻醉深度监测论文,

目惊心的数据流图——赵立仁名下三台进口麻醉机的使用时长、耗材消耗量与医保报销记录,

像三条扭曲交缠的毒蛇,精准咬合在几个虚高的采购节点上。会场死寂。

赵立仁的脸在投影光下白得像停尸房的裹尸布。苏砚站在发言台,白大褂纤尘不染,

墨绿色衬衫领口扣到最上一颗,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刮过骨面:数据链显示,近三年,

仅『丙泊酚』一项,异常损耗量就足够让一百个病人在全麻中『意外』醒过来十次。赵主任,

是机器吃回扣,还是人脑被腐蚀?风暴在二十四小时内席卷。苏砚没等来正义的嘉奖,

反被一纸调令发配急诊科——暂代住院总,并负责新实习生带教。

调令措辞冠冕堂皇:苏砚同志业务能力突出,望在急诊一线发挥更大作用,培养新人,

发光发热。发光发热?苏砚捏着调令冷笑。急诊大厅的嘈杂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像一记闷棍。她刚踏进混乱的中心,

一个清冽又带着点欠揍腔调的声音就穿透了嘈杂:苏老师?麻烦抬下您尊贵的脚,

挡着我给这位『疑似心梗』的大爷拉心电图了。苏砚低头。一个高个子男生半蹲在平车旁,

白大褂袖子利落地卷到肘上,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正麻利地往病人胸口贴导联,

头也没抬,浅褐色的头发在顶灯下泛着冷光。他胸前挂着的实习生名牌晃了一下:周衍。

心电图机在那边。苏砚面无表情地指了个方向,声音没半点波澜。周衍终于抬头,

浅褐色的瞳孔像淬了冰的琥珀,精准地捕捉到她。那边机器基线漂移 0.5mV,

您确定要用?哦对了,他站起身,把一张皱巴巴的 A4 纸拍在平车边缘,

指尖点着其中一行,我刚『拜读』了您给 3 床开的镇痛泵方案。

病人肌酐清除率 35ml/min,您按 90ml/min 的标准体重给舒芬太尼?

怎么,嫌他透析机不够忙?平车上的大爷适时地哼哼了一声。

周围几个护士的眼神瞬间微妙起来。

苏砚的目光扫过那张纸——是她早上随手签的临时医嘱单。周衍点出的错误像根细针,

精准地扎在她引以为傲的绝对控制上。一丝极其细微的麻痒感从指尖窜上脊背,

又被她强行压下去。她没看周衍,直接抽走医嘱单撕碎,声音更冷:重开。你,

跟我去接 120。转身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周衍实习志愿表的复印件,

夹在他摊开的急诊手册里。第一志愿:麻醉科苏砚组。后面跟着一行小字,打印的,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系统强制锁定。强制锁定?

苏砚心底那点被冒犯的火苗噌地窜了起来。她讨厌一切失控,

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贴上来的麻烦。麻烦很快升级。傍晚,更衣室弥漫着潮湿的疲惫气息。

苏砚刚脱下沾染了呕吐物的白大褂,就听见最里面她的私人储物柜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猛地拉开虚掩的柜门。周衍正拿着手机,

镜头对准她摊开在柜子里的《心血管外科手术图谱》。那本书已经很旧了,书页泛黄卷边,

在某一页的主动脉弓置换术详解处,被人用红笔用力地折了一个角,

旁边是几行力透纸背的批注,墨迹几乎划破纸张:妈妈破口在此!控制!绝对控制!

解释。苏砚的声音像冰锥,空气瞬间冻结。周衍动作顿住,却没回头,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似乎保存了图片。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甚至有点无辜。他没回答,

反而从身后拎出一个东西——一个用半透明材料精细打印的主动脉夹层模型,

血管破口、撕裂的内膜层次分明,甚至能模拟血流动态。灯光下,

模型内部似乎还嵌着极细的光纤,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解释?他掂了掂模型,

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嘲弄的弧度,解释这个比你那二维的、充满痛苦折痕的批注,

更能模拟真实病理,更能救命?他把模型递到苏砚眼前,指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你的批注,救不了人,苏老师。它只能困死你自己。

一股被彻底窥破的怒火和冰冷的羞耻感瞬间冲垮了苏砚的理智。她劈手夺过那个冰冷的模型,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的金属墙壁!砰!一声闷响。模型材质异常坚韧,没有碎裂,

反而弹了回来,滚落在苏砚脚边。周衍的眼神终于变了变,一丝极快的心疼闪过,

随即被更深的某种情绪覆盖。他嗤笑一声:摔坏了?行。今晚得借你更衣柜修。

他忽然单膝触地,伸手去捡那模型。动作间,

微凉的手指关节不经意地擦过苏砚穿着薄袜的脚踝,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苏砚像被烫到,

猛地后退半步,高跟鞋的细跟精准地踩在了模型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居高临下,

眼神淬了毒:解释不清为什么像个变态一样翻我的东西,就立刻、马上,滚去病理科报到!

切标本更适合你这种——冷血天才!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周衍的手停在半空,

指尖离她的鞋跟只有寸许。他抬起头,浅褐色的瞳孔在阴影里深不见底,

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恶劣的笑:是吗?那您可得看好了。他手指用力,

竟从被踩住的模型底座边缘,抠出一个极小的钛合金铭牌,

上面刻着一行激光小字:SW5.0 升级版——救你的。空气凝固了。

苏砚的脚像被钉在原地。救你的?他凭什么?他知道了什么?未及深究,

更衣室的门被护士小王猛地撞开,声音带着哭腔:苏医生!周衍!快去抢救室!

陈姨……陈姨她不行了!陈姨!苏砚脑子里嗡的一声,踩在模型上的脚瞬间失了力气。

周衍一把抄起模型和她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冲了出去。抢救室里一片兵荒马乱。

护工陈姨躺在平车上,脸色死灰,豆大的汗珠浸透了花白的鬓角,

捂着胸口的手因为剧痛而痉挛。监护仪上,心率快得像失控的鼓点。什么情况?

苏砚强行压下翻涌的心悸,声音绷紧。突发撕裂样胸背痛半小时,持续性,伴大汗!

值班医生语速飞快,刚量了双上肢血压,左臂 180/110,右臂 120/80!

差值超 60!DeBakeyI 型主动脉夹层!

这个恶魔般的诊断像一道闪电劈进苏砚脑海,瞬间与泛黄书页上那个鲜红的妈妈破口在此

重叠!

仪尖锐的报警声、消毒水的味道、惨白的灯光……时间仿佛倒流回那个绝望的乡镇医院雨夜。

立刻联系心外!准备手术!通知血库备足血!开放两条大口径静脉通路!

*** 5mg 静推!控制血压心率!备好硝普钠、艾司洛尔!

一连串指令从苏砚口中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的身体在发号施令,灵魂却像被抽离,

冰冷地看着这一切。联系不上王主任原定主刀!他电话关机!护士急得快哭了。

找李副主任!张教授!任何能做这个手术的人!苏砚的声音拔高,指尖冰凉。

李主任在邻市飞刀,暴雪封路回不来!张教授…张教授他…护士的声音抖了,

他半小时前在停车场…被一个伪装成家属的人…捅伤了!刚送进手术室!噩耗接踵而至,

像重锤砸在苏砚心上。她看着平车上痛苦***的陈姨,

那张慈祥的、总是偷偷给她塞热饭盒的脸,此刻扭曲着,与记忆中母亲濒死的面容重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转院?几百公里的路程,

陈姨随时可能血管爆裂死在路上!留下?谁来做这台手术?谁……敢做?苏医生?

副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胖脸上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和更深的算计,情况紧急啊!

王主任伤了,外援来不了,你看…这手术,除了你,院里还有谁能接?

陈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能眼睁睁…他的话像毒蛇缠绕上来。苏砚攥紧了拳,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逃离。她不能!她做不到!

那个雨夜的血色噩梦会吞了她!就在她几乎要被恐惧和压力压垮的瞬间,

一段沙哑、断续、却无比熟悉的录音,突兀地在死寂的抢救室里响起,

传出的手机扬声器里播放的:囡…囡…别…别学医…太苦了…妈…撑不住了…冷…好冷…

是母亲!是母亲临终前断续的呓语!苏砚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周衍。

他怎么会有这个?!他到底挖了多少?!周衍面无表情地按掉录音,

浅褐色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她苍白失魂的脸。他开口,声音不高,

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她摇摇欲坠的防线:躲什么?

你书房第三排书柜的《心血管外科手术图谱》都快被翻烂了,现在当缩头乌龟?苏砚,

你妈需要的是医生,不是懦夫!懦夫两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苏砚摇摇欲坠的理智,却也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被压抑到极致的反骨!苦?冷?恐惧?

闭嘴!苏砚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吼,盖过了监护仪的尖叫。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

一把推开挡路的副院长,几步冲到护士台,抓起那叠沉重的手术知情同意书和伦理特批申请,

狠狠摔在金属台面上,发出哐当巨响!墨绿色的衬衫领口因激烈的动作微微敞开,

露出锁骨下一道细小的旧疤,此刻仿佛燃烧着火焰。她抓起笔,

签字的地方——那里本该是陈姨远房侄子的名字——用力签下苏砚监护人及主刀医师

!笔尖力透纸背,几乎划破纸张。然后,她猛地转身,

染着墨迹的手指直直指向脸色铁青的副院长和一众噤若寒蝉的医生,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手术,我接!我的失误率是 0%,她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你们的胆量,是 0%!死了,责任我苏砚一肩担!活了——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周衍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要他,周衍,当我一助!

谁敢拦,现在就给我滚出手术室!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监护仪还在不知疲倦地尖叫。周衍站在一片死寂中,看着那个浑身浴火般的女人,

浅褐色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终于清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医务科在苏砚的死亡凝视和那份签了名的生死状

前选择了闭嘴。伦理委员会的特批文件以史无前例的速度被砸到她面前。

周衍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务器机箱的 YAN-1 型 AI 麻醉监测仪——它最终被允许作为实验性辅助设备

接入系统,条件是全程录像,且责任自负。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苏砚刷完手,

穿上沉重的手术衣,戴上手套。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无损伤镊时,

一阵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内心。周衍站在麻醉机旁,

已经完成了气管插管和深静脉穿刺,正专注地盯着 YAN-1 的屏幕。

他穿着深绿色的洗手衣,高大的身形在无影灯下显得有些压迫感,侧脸线条绷紧,

褪去了平日的嘲弄,只剩下一种全然的、冰冷的专注。手术开始。

苏砚的刀锋划开皮肤、皮下组织、肌肉…动作稳定、精准、迅捷得如同机器。

、暴露…当那颗巨大、搏动、却布满了不规则撕裂口和血肿的主动脉弓终于暴露在视野下时,

苏砚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口位置…距离左锁骨下动脉不到 1cm…那个在无数个噩梦里被反复标记的致死误差区

…准备低温停循环。苏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有些闷。她伸出手,

器械护士立刻将预冷的灌注管递到她手中。她的手指稳稳地夹住了管子。

突然——嘀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手术室的平静!

监护屏幕上,代表平均动脉压MAP的曲线如同雪崩般直线下跌!

65mmHg…60mmHg…55mmHg…还在往下掉!血压暴跌!怎么回事?!

巡回护士尖叫。苏砚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变色!

惨白的无影灯光变成了乡镇医院昏暗摇曳的烛光停电了,

监护仪刺耳的报警声变成了窗外狂暴的雨声砸在玻璃上,屏幕上那条疯狂下跌的曲线,

与记忆中母亲心电图最终归零的那条直线,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母亲最后那句囡囡…冷…好冷…

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握在手里的冰冷灌注管,此刻重若千钧,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甚至能闻到当年那间简陋手术室里,混合着血腥和消毒水的绝望味道。不…

一声微不可闻的***被口罩堵住。她拿着灌注管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指尖一滑,沉重的金属管脱手而出,带着绝望的弧线,哐当一声砸在无菌托盘边缘,

又滚落在地,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苏医生!器械!惊呼声四起。无菌区被污染了!

时间在流逝!低温停循环的黄金时间窗口正在关闭!苏砚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