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阿朵写过情书,阿朵说让她倾慕的那个人应该得到情书这样的仪式。我本来不想写,
毕竟这个时代,谁还写情书啊?但阿朵坚持,说一个人要是连收到情书都没有,
那就像一辈子没挨过巴掌,人生不完整。“好吧,那你告诉我,它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朵想了想,说:“它是个死人。”我想了想,这对阿朵来说可能有些沉重了。
阿朵叹了口气,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你听我说,
它死了不代表不能倾慕。死者也有人格,也应该被重置。况且,它死得不太甘心。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人走得太突然,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什么,尸体也被早早焚化,
连它的名字都像被有意抹去一样。可一个人真的能就这么彻底消失吗?”她轻轻摩挲着手指,
像是在抚平什么久远的记忆。1 不该忘却的人小区被封的那天,丽丽站在窗前,
看着防疫人员在小区门口拉起警戒线,门外的世界瞬间变得遥不可及。一开始,
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这只是短暂的封控,等母亲的核酸检测结果出来,就能带她去医院。
但很快,
闻里那些熟悉的字眼像噩梦一样落到她们身上“疑似病例”、“小区封闭”、“严防死守”。
是的,丽丽所在的小区,成了地图上被红圈标记的区域,外面的人躲着走,里面的人出不去。
丽丽每天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小区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打乱了。丽丽开始居家办公,
小区业主群里每天都有人在诅咒。“都是她们,把病毒带进来了!
”、“早知道她妈是疑似病例,就不该让她们住这栋楼!”、“封控了,
谁能保证我们不会被传染?全怪她们!”恶意像病毒一样在屏幕上蔓延,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锥子,钉进丽丽的心里。她想反驳,想解释,
可所有的言语在这种情况下都显得苍白无力。最要命的是,母亲的情况在恶化,她躺在床上,
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呼吸像破损的风箱一样断断续续。几天了,
封控的小区内每天都有工作人员送来食物和水,丽丽央求送一些药,
但是似乎那些人根本不听她的。
送物资的工作人员只是远远地就把一个大袋子扔到丽丽家门口,
送之前还会在微信上告诉丽丽,让她离门远一些,免得工作人员也被传染。
丽丽在手机上质问对方,“你们不是工作人员吗?为什么不能帮我送点药呢,
我给你加钱你都不送吗?”这个群里都是工作人员,备注名“白1”说,
“很抱歉你需要的药物我们调不到货,过几天有了再通知你。”丽丽说,
“我明明看到业主群里有人拿到了药,我母亲病得很重,给她吃一点药可以吗?可以吗,
求求你你了”,丽丽还发送了一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包。“白3”说,
“不好意思那些药都是业主已经提前订好的,我们也没办法的啊,请体谅一下吧。
”周而复始,一天24小时,丽丽都在工作群里沟通,后来她发现沟通没有什么用了,
她的每条讯息似乎都被淹没在“收到”里。丽丽哭了,眼泪婆娑,她打开手机,
一遍一遍地求工作人员,“求求你们救救我母亲,给我拿点药吧”,然后她开始拼命磕头,
结束录制后她把这段视频发到群里,发到大社区的网上。母亲的病痛折磨得她瘦弱不堪,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眼神里没有丽丽了,她拉着丽丽的手,想说什么,
却只能咳得满脸通红。咳嗽稍微有一些好转之后,母亲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丽丽当时正在忙着给大社区的网友回复求助信息,她这时候没注意到,
母亲身边的废纸篓里都是血。丽丽很害怕,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母亲却突然来了精神,
开始断断续续交代银行卡密码。丽丽很绝望,她不知道命运来了,
命运这么快就打算带走她的母亲,她攥着手机,把所有能打的电话都拨了一遍。
“我妈病得很重,能不能送她去医院?”“目前小区封控,
病人请居家观察……”“可是她快不行了!”“请理解,我们也没有办法。”一次次的拨号,
一次次的失望,电话那头的声音机械而冷漠,像是复读机在念着一份没有温度的通告。
丽丽的求助没有换来帮助,丽丽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冲到窗前,双手紧紧攥着窗框,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已经拨光了所有的电话,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唯一能做的,
就是让这个世界听到她的声音。她抓起厨房里的一口老锅,又拿起铁勺,狠狠地敲了下去。
“咣——咣——咣——”锅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小区,震得楼下的野猫惊慌逃窜。
她拼了命地敲着,眼泪和汗水一起往下掉,声音嘶哑地吼着:“救救我的母亲!求求你们,
救救她!”灯光在窗户后面亮起,一双双眼睛躲在窗帘后窥视,却没有人走出来,
楼下的保安探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有人在楼道里骂:“她疯了吧?!
”微信群里有人敲字:“别理她,小区都被她妈妈害的封了,谁敢去帮她?
”丽丽的声音哽咽成一团,哭得快喘不上气,锅盖在她手里颤抖,铁勺脱了手,掉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母亲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丽丽跌坐在地上,抱着头,
像是一座坍塌的雕像。这个世界,似乎彻底把她们抛弃了。2 世界忘却了她们夜色如墨,
小区里静得让人心悸。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湿冷的味道。疫情封锁下的小区,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岛,
每扇窗户后都藏着警惕的目光。丽丽母亲的咳嗽声从家里传出,低沉、断续,
像一把钝刀在丽丽心上一下下刮着。母亲被确诊阳性已经十五天,隔离在家里,
病况一天比一天糟。她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嘴唇干裂得像枯树皮,呼吸时胸口起伏得艰难。
丽丽每次帮她拍背,试图缓解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时,总觉得母亲的身体轻得像一张纸,
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那天白天,丽丽陪母亲看电视,她把电视开得声音很大,
想让房间里多点人气。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档语言类的节目,
一个女人笑着说:“我妈得了病,吓得赶紧把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了我。可做完手术,
她人全好了,又跑去银行把密码全改了。我问我妈你至于吗?我妈说,
你姥的钱就是这么没的。”观众席传来一阵爆笑声,丽丽却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
酸涩得喘不过气。她转头看母亲,母亲的眼神却意外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母亲握住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没事的,丽丽,我也能撑住,我会撑过去,
我会好起来的。”丽丽知道,母亲在安慰她。她也知道,母亲的病已经拖不得了。
上次敲锅以后,医生通过电话开了药方,里面提到了抗生素和地塞米松,
虽然大白给送了几副药。可是药很快就吃完了。现在小区封锁,药店关门,
社区的物资配送也迟迟未到。丽丽翻遍了家里的药箱,只找到几片过期的感冒药。
她看着母亲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心里的恐惧再次像野草一样疯长,上次敲盆之后,
她觉得自己完全豁出去了。夜里十点,小区安静得像一座坟场。丽丽穿上外套,戴上口罩,
把母亲安顿好后,轻轻关上家门。她拿着一张写满药名的纸,
上面是她用颤抖的笔迹抄下的:头孢、阿奇霉素、地塞米松。她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救母亲,
但她知道,必须试一试。楼道里的风从破旧的窗户缝隙钻进来,丽丽裹紧了外套,
开始敲第一扇门。401室,住着一对年轻夫妇,疫情前见面总会笑着打招呼。她敲了三下,
门后传来脚步声,但门只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的脸从缝隙里露出来,眼神警惕:“谁啊?
这么晚了干嘛?” “王哥,是我,丽丽。”丽丽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妈又不行了,
咳得厉害,我想问问您家有没有抗生素或者地塞米松。”男人的脸色一僵,
门缝迅速缩小:“丽丽?上次敲盆的是你吧?我在群里看到大白不是给你送药了吗?
你怎么还到处跑?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他的声音里带着责骂,甚至有点惊恐。
“我戴着口罩,我站得远,不会传染的。”丽丽退后一步,举起手里的纸,“求您了,
帮帮忙,我妈真的撑不住了。” “没有!我们家没药!”男人几乎是喊出来的,
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丽丽耳膜发麻。她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门,胸口像被什么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