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云氏一族最后的"金语者"，能以歌声将凡铁点化成金。十八年来，
我被囚禁在黄金塔顶，为族人创造无尽财富。每次歌唱，
身上便多一道金纹——它们正缓慢地将我变成一尊雕像。昨夜，我发现母亲的日记。
原来每一任金语者，最终都会被炼成长生不老药。现在，塔外传来锁链声响。月圆之夜将至，
而我的喉咙里，正酝酿着一首他们从未听过的歌。1黎明时分的黄金塔第七层，
云璃被手腕传来的刺痛惊醒。她睁开眼，看见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金箔窗棂，
在青玉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左手腕内侧又浮现出那道细小的金色裂纹，
像一条蜿蜒的小溪，从皮肤表面一直渗入血肉深处。
"又延伸了..."云璃用指尖轻触那道金纹，立刻感受到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三年来，
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她体内生长，每次使用能力后都会蔓延几分。
窗外传来铁卫换岗时的铠甲碰撞声。云璃赤足走到窗前，
十二层高的黄金塔让她能俯瞰整个云氏村落。晨雾中，东村的炊烟已经升起，
而西村方向却一片死寂——那里住着"血脉不纯"的旁支族人，
据说已经三个月没收到粮食补给了。"小姐，该准备了。"青禾端着鎏金铜盆进来，
水面漂浮着几片暗红色的药草，"今日是月祭，大长老吩咐您要穿那件新制的十二重金缕衣。
"云璃沉默地伸出手，让青禾为她擦拭手腕。药水接触皮肤的瞬间，
那道裂纹诡异地蠕动起来，像活物般微微收缩。小侍女的手指冰凉，
云璃注意到她手腕上新增了一道鞭痕。"又被守夜婆婆责罚了？
"青禾慌忙拉下袖子："是奴婢自己不小心..."铜镜前，
云璃注视着镜中人苍白的脸色和眼角初现的金纹。十八岁的少女本该如花般绽放，
她却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成一件器物。当青禾为她系上金缕衣最后一根系带时，
勒紧的腰封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这件缀满金珠的华服重达二十斤，活像一副黄金镣铐。
"听说今日商队要来了。"云璃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下那本《山海经》的残角。
青禾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铜盆里的水荡起细微的波纹。"小姐莫要再问外界的事了，
上月厨房的阿秀就因为偷藏外界的绢花，被..."一声沉重的钟鸣打断了她们。
塔门开启的瞬间，刺目的阳光让云璃眯起眼睛。三百六十五级白玉台阶下，
整个云氏一族的族人已经列队等候。她看见大长老云峥手持青铜权杖站在祭坛中央，
身旁是那口据说能测金纯度的古老鼎器。"金语者至——"随着司仪的呼喊，
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云璃缓步走下台阶，金缕衣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注意到祭坛旁多了三根新立的石柱，
每根柱顶都放着一个青铜托盘——这是要测试新发现的金语者候选者。"开始吧。
"大长老的声音像冰冷的金属。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女孩不过八九岁，
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当司仪将金匕首递到她手中时，
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我不要变成石头！
我见过阿姐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女孩的话。
云璃看见大长老的指甲在女孩脸上划出五道血痕，而那把金匕首正抵在女孩咽喉处。
"唱《金缕曲》。"大长老命令道。女孩抽泣着唱起那首云璃再熟悉不过的歌谣。
当第三个音符落下时，她手中的匕首突然开始变色。但金色只蔓延到一半就停滞了，
随即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手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废品。
"大长老冷漠地挥手，侍卫立刻将哭嚎的女孩拖了下去。云璃死死咬住嘴唇。二十年前，
她也是这样通过测试的。那天之后，她再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只知道他们因"养育金语者有功"被赐予了黄金百两，搬去了遥远的东村。
第二个候选者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当他唱完《金缕曲》却没有任何反应时，
大长老亲自用金针刺破了他的十指。鲜血滴在祭坛上，少年被当场宣布为"血脉不纯"，
拖去做了人牲。云璃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昨夜那个被烧死的樵夫，
想起那些飘向自己的金色光点。一种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或许金语者的能力，
本就与这些生命有关？"该你了，云璃。"大长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为神鼎赐金。
"她机械地走到祭坛中央，双手捧起那尊据说传承了三百年的青铜鼎。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时，体内的金色纹路突然开始发烫。云璃深深吸了口气，
唱起那首她练习过千万遍的《金声赋》。第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离。青铜鼎在她手中微微震动，暗青色的表面逐渐泛起金光。
歌声在祭坛上回荡，鼎身上的饕餮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张开大口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青铜鼎已经变成了璀璨的黄金。云璃踉跄了一下，
眼前阵阵发黑。她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金色纹路又延伸了一寸，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血脉。
"纯度九成八。"大长老满意地抚摸着金鼎，"准备迎接商队吧。"回塔的路上，
云璃在人群中瞥见一个陌生的身影。那是个穿着靛蓝布衣的少年，
背后竹筐里隐约可见晶莹的蓝色闪光。少年抬头与她对视的瞬间，
云璃感到心脏猛地一跳——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像极了《山海经》里描述的西域琉璃。
"那是谁？"她小声问青禾。"商队的学徒，据说懂些医术。"青禾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小姐快低头，大长老在看这边..."当夜，云璃在药茶里尝到了不同寻常的苦涩。
她假装饮尽，实则将大部分倒进了袖中的暗袋。待守夜婆婆的鼾声响起后，
她悄悄从床板下取出《山海经》，却意外发现书页间多了一张陌生的纸条。
"萤石可缓金石症，子时塔西松林。"字迹潦草却有力，像是匆忙间写就。
云璃将纸条凑近烛光，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是那个琥珀眼睛的少年！
2子时的更鼓刚过第一响，云璃就听见窗外传来三声夜枭的啼鸣，两长一短，
与寻常鸟叫截然不同。她解开金缕衣最外层的罩衫，
露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素色中衣——这是用西村特产的苎麻织就，比丝绸更便于行动。
手腕上的金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已经如藤蔓般爬到了手肘内侧。"小姐真要出去？
"青禾脸色煞白地攥着窗边那条用床单结成的丝绳，指节都泛了青，
"铁卫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若被守夜婆婆发现您不在..."云璃将《山海经》塞进怀中，
书页间还夹着那片五年前得到的枫叶。叶片早已干枯发脆，却仍保持着鲜艳的红色，
像一滴凝固的血。"你只需说我睡了。
若我天亮未归..."她指了指床头那封用金粉写就的信笺，上面尽是些对族群的感恩之词，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金语者是因过度使用能力而选择自我了断。丝绳在掌心勒出深红的痕迹。
当双足终于触到塔下的青草地时，云璃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抖得厉害。十二年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踏出黄金塔。夜风拂过面颊的感觉如此陌生，带着松脂和露水的气息，
与塔中终年不散的沉香气味截然不同。西侧松林在月光下如同一片墨色海洋，
树影婆娑间隐约可见萤火虫般的蓝光闪烁。云璃提着裙摆小心前行，
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松针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惊起几只夜栖的山雀。
"金语者果然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前方传来。云璃猛地抬头，
看见那个琥珀眼睛的少年正倚在一棵古松旁，手中把玩着几颗发着幽蓝光芒的石头。
近距离看，他的面容比想象中更为俊秀，眉宇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白芷，
商队医师。"少年行了个古怪的礼，右手按在左胸，
"祖父说云氏的金语者都有双能看透金属的眼睛，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云璃警惕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一棵松树粗糙的树干："你怎么知道我会石化？
那些金纹...""云氏金语者的宿命，整个南疆谁人不知？"白芷摊开手掌，
露出那颗最大的萤石，蓝光将他琥珀色的眸子映得如同琉璃，"我祖父曾是你们族中的医师，
他说这叫'金脉返祖'。""返祖？"云璃不自觉地向前一步。
松林深处的夜露沾湿了她的绣花鞋，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白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轻呼出声。萤石的蓝光照射下，那些金色纹路竟微微退缩了些，
如同见了阳光的晨雾。"传说你们云氏先祖是人与金精的后代，
过度使用能力就会唤醒金精血脉，最终...""变成黄金雕像。"云璃接话道，
眼前浮现出塔底那十二尊姿态各异的金像——她的历代先祖们，
每尊金像的面容都凝固在极度痛苦的瞬间。白芷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粗布小袋。
解开系绳，里面是泛着蓝光的粉末，混合着某种暗红色的草药。"萤石粉和龙血藤，
能暂缓石化。但若要根治..."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白芷猛地将云璃推到树后，自己则如灵猫般滚入灌木丛中。不远处，两个铁卫举着火把走来，
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明明听见这边有动静...""怕是山猫吧。快回去，
大长老说今夜要严加看守金语者。"待脚步声远去，云璃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白芷的衣角。
少年身上有股松木和草药混合的气息，让她想起《山海经》里描述的昆仑山上的不死树。
"七日后商队会启程去东海。"白芷将药袋塞进她手中，声音压得极低，"若想活命，
就在那晚来松林找我。"他顿了顿，突然从腰间解下一块雕着古怪符文的木牌，"带着这个，
能避开塔外的警戒阵法。"云璃接过木牌，触手竟有微微的温热感。她正欲询问，
远处却传来守夜婆婆沙哑的呼唤声——那是每日寅时的例行查房。"快回去。
"白芷推了她一把，"记住，药粉只能外用，切勿入口！"回塔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
云璃刚攀上丝绳，就听见塔内传来嘈杂的人声。她慌忙翻进窗户，
正对上青禾惊恐万状的眼睛。"小姐！大长老派人来查过三次了！
"青禾手忙脚乱地帮她换回寝衣，手指冰凉如铁，
"说是明日要您为商队展示点金术...还有..."小侍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东村送来了聘礼。"云璃的心沉了下去。商队来访期间，黄金塔的守卫会增加三倍。
更可怕的是，每次展示能力后，她的石化速度都会加快。那袋药粉被她藏在了贴身的暗袋里，
隔着衣料能感觉到萤石微微的凉意。"什么聘礼？"她突然抓住青禾的肩膀。
.要将您许配给东村族长的儿子...说是为了延续神圣血脉..."铜镜从云璃手中滑落，
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东村族长的儿子——那个据说已经娶过三任妻子却无一存活的白痴！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大长老控制金语者的另一种手段。所谓的婚姻，
只是为了确保下一代金语者仍掌握在云氏一族手中。"商队到了吗？
"云璃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刚到广场，正在卸货。"青禾为她戴上最后一支金簪，
"小姐...您的眼睛..."云璃转向铜镜，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淡金色，
眼白上浮现出细密的金丝。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个月，
她就会像姑姑一样变成塔底的第十三尊金像。当云璃出现在塔门时，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她看见商队的驼队围成一圈，
穿着各色服饰的商人正在展示他们的货物。而在最显眼的位置，
大长老正与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交谈甚欢——想必就是东村族长。"金语者来了！
"有人高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云璃缓步走下台阶，金缕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注意到白芷站在商队末尾，正假装整理药材，目光却不时瞟向这边。"云璃，
来见见你未来的公公。"大长老招手示意，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东村族长上下打量着云璃，
眼神让她想起祭坛上测量金纯度的秤。"不错，纯度很高。"男人满意地点头，
露出镶金的牙齿，"我儿子需要这样的血脉。"云璃强忍着恶心行礼，
余光瞥见白芷悄悄比了个手势——三更时分。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商队后方传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冲破守卫，扑倒在云璃脚下。"小姐！求您救救我孙女！
"老妇人哭喊着举起一个布包，"她才八岁，今早被铁卫抓走了，
说是要测试金语血脉..."云璃的心猛地一缩。
她认得这个老妇人——是西村织布的柳婆婆，曾经偷偷给她塞过一把野山枣。"胡闹！
"大长老厉声喝道，"哪来的疯婆子，拖下去！"铁卫粗暴地架起老妇人。在混乱中，
布包掉在地上散开，
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木偶娃娃——正是云璃十年前偷偷送给柳婆婆孙女的礼物，
娃娃的裙子上还绣着她当年笨拙的针脚。"等等！"云璃突然开口，
声音清亮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既然是来求金语的，我应当展现神迹。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大长老眯起眼睛："你今日已经用过能力了。""为族人赐福，
何分时辰？"云璃强作镇定地微笑，心中却已下定决心。她转向柳婆婆，"您想要什么？
"老妇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
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只求...只求能赎回孙女的赎金..."云璃接过那枚铜钱。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金属表面时，体内的金纹突然剧烈灼烧起来。她强忍疼痛，
轻声唱起《金缕曲》中最简单的一段。铜钱在她掌心慢慢变色。但这一次，
云璃刻意控制着力度，让金色只覆盖了表面薄薄一层。当歌声结束时，
她手中的"金币"看起来足够唬人，实则内里仍是铜质。"拿去吧。"她将钱币还给老妇人，
同时悄悄塞进对方手中的还有那个药袋——里面装着白芷给她的所有萤石粉。
大长老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云璃趁机告退，
声称能力使用过度需要休息。回塔的路上，她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转头看去，
白芷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当夜三更，
云璃再次溜出金塔。但这次等待她的不只是白芷，还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在月光下，
她认出了柳婆婆和几个曾经偷偷给她送过小礼物的西村人。"小姐大恩，我们没齿难忘。
"柳婆婆跪地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萤石粉果然有效，
小孙女手上的金纹已经退了。"云璃震惊地看向白芷。少年点点头，
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金脉返祖确实可逆，只是云氏一族从不允许金语者治疗。
因为一旦停止石化...""就再也无法点石成金了。"云璃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神圣血脉，不过是族中长老为了控制金语者编造的谎言！
竹简在月光下泛着古老的黄色。云璃看到上面记载着数十位金语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最短的只活了十五年。她的手指颤抖着停在最后一行——"云裳，十八岁石化，留有一女，
名璃"。那是她的母亲。"我娘不是病死的？"云璃的声音哽咽了，
竹简上的字迹在眼前模糊成一片。白芷沉重地摇头："她是被强迫连续点金七日后石化的。
大长老为了得到你这个纯血后代，特意安排她与你父亲...那也是个金语者。
"世界在云璃眼前天旋地转。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神圣血脉的继承者，
却原来不过是族中长老精心培育的工具！那些金色纹路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死亡的倒计时。
"七日后，商队会在子时经过西山隘口。"白芷握住她冰冷的手，"若你想活下去，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云璃望向黄金塔的方向。
十二层高楼在月光下宛如一柄直指苍穹的金剑，塔底埋葬着她所有的先祖。
她想起母亲模糊的面容，想起柳婆婆孙女的哭声，想起自己手腕上不断蔓延的金纹。
"我会来的。"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如同松针落地的声响。3商队离开后的第三天清晨，
云璃在梳妆时发现金色纹路已经爬上了脖颈。青禾为她涂抹脂粉的手抖得厉害，
几次都盖不住那些越来越明显的金痕。阳光透过金箔窗棂照进来，将那些纹路映得闪闪发亮，
如同镶嵌在皮肤里的金线。"小姐...您真的要..."小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云璃将一枚玉簪塞进青禾手中："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这几日一直在研读《金律》。"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