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边境，十万大山深处。云昭勒住缰绳，胯下白马长嘶一声，停在了一处山崖边。
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商队停下，取下腰间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将军，前面就是月溪寨了。
"副将赵青驱马上前，指着远处山谷中隐约可见的竹楼群落。云昭眯起眼睛，
阳光透过山间的薄雾，为那些错落有致的吊脚楼镀上一层金边。五年前，
她曾随父亲来过一次苗疆，但那时只是匆匆路过，未曾深入。"传令下去，所有人换上便装，
收起军旗。"云昭解开束发的银簪，任由如瀑黑发垂落肩头，"我们此行只为采购药材，
不必张扬身份。""是！"赵青领命而去。云昭轻抚马鬃，思绪飘回京城。
大周与北狄战事刚歇，军中伤患无数，急需一批特殊药材。而苗疆的深山老林，
正是这些珍稀药材的产地。作为云家军统帅，她亲自带队前来，既是为了确保药材质量，
也是想暂时远离朝堂上那些烦人的议和之声。"将军...不，小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赵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云昭回头，看到二十余名精锐士兵已换上商人装扮，
马背上驮满了准备交换的丝绸、盐巴和铁器。她满意地点点头，轻夹马腹，
带领队伍向山谷进发。月溪寨比想象中热闹。
身着鲜艳服饰的苗家女子与来自各地的商人讨价还价，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特有的苦涩与清香。
"三七、天麻、灵芝..."云昭在一个个摊位前驻足，指尖轻触药材表面，时而凑近嗅闻，
"品质都不错，但还差几味主药。""小姐好眼力。"赵青低声道，
"据说最好的药材都在深山里的苗人手中，不轻易拿出来交易。"云昭正要回应，
一阵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不远处一个汉人商贩正与几位苗民争执，声音越来越大。
"我这人参可是长白山百年老参！换你三斤虫草已是亏本！""假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这不是长白山参，而是川蜀地区的园参，最多五年生。
"人群自动分开，走出一位身着靛蓝苗服的少年。他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材修长，
肤色如玉，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左耳垂挂着一枚银色小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
云昭不由多看了两眼。少年容貌之精致，竟是她生平仅见，尤其那双眼睛，
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你、你胡说什么！"商贩脸色大变。少年不慌不忙，
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银刀，在人参表面轻轻一刮，
然后举起给众人看：“真正野山参断面纹路细密如菊，而你这根..."他唇角微扬，
"纹路松散，明显是人工栽培的。"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商贩面红耳赤地收拾摊位逃走了。"多谢这位小哥。"几位苗民向少年行礼。少年微微颔首，
转身时目光恰好与云昭相遇。他怔了一瞬，随即展颜一笑，眼尾微微上扬，如春风拂过湖面，
荡起涟漪。云昭不自觉地回以微笑。"小姐对药材感兴趣？"少年走近，声音如山涧清泉，
叮咚悦耳。"略懂一二。"云昭谦虚道，却见少年目光落在她腰间挂着的药囊上。
"川芎、当归、红花..."少年鼻翼微动，"还有一味...是西域龙血竭？
"云昭惊讶地挑眉："你能闻出来？""家学渊源。"少年笑意更深，"在下栾珩，
月溪寨巫医世家传人。姑娘是...""云昭，来自中原的药材商人。"她简短介绍，
刻意隐瞒了身份。
栾珩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片刻——那里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笑道："云姑娘想找什么药材？或许我能帮忙。""千年何首乌、百年石斛，
还有..."云昭犹豫了一下，"情蛊。"栾珩瞳孔猛地收缩，
银铃随着他后退半步的动作发出急促声响："情蛊乃我族禁药，姑娘要它何用？
"云昭正色道："军中兄弟中了敌国下的蛊毒，据说唯有情蛊可解。若小哥知道线索，
云某愿以重金相求。"栾珩神色变幻，最终恢复平静："此事需从长计议。不过前两味药材，
我家中倒是有一些收藏。云姑娘若不嫌弃，可随我回家一观？"赵青立刻上前："小姐，
小心有诈。"云昭摆手制止，对栾珩点头："那就有劳栾公子带路了。"离开喧闹的集市，
栾珩领着云昭一行人沿着溪流向寨子深处走去。路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云姑娘来自中原哪里？"栾珩状似随意地问道。"京城。
"云昭简短回答，随即反问，"栾公子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精湛，想必从小学习？
"栾珩轻笑："苗疆的孩子，学会走路的同时就要学会辨认药草。
至于医术..."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是家母所授，可惜她已去世多年。
"云昭正想道歉，忽然发现栾珩的左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绳，绳上串着七颗小巧的银铃。
与其他饰品不同，这些铃铛纹丝不动，注意到她的目光，
栾珩下意识用袖子遮住手腕："家族传统而已。"说话间，
一座依山而建的三层竹楼出现在眼前。与其他吊脚楼不同，这座竹楼周围种满了各种药草，
楼前的小院里晾晒着数十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药香。"请稍等。
"栾珩示意众人在院外等候，独自进入竹楼。不多时，
他捧着两个木匣出来："百年石斛和五百年何首乌。虽不及姑娘所求的千年份，
但已是寨中珍品。"云昭仔细查验，药材品相极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她示意赵青取来交换的货物："栾公子看看这些可够？"栾珩扫了一眼丝绸和盐巴，
却摇头道："我不要这些。""那你要什么？"云昭警惕起来。少年忽然凑近，银铃轻响，
他身上有一股清冽的药香："我要做云姑娘的向导，带你进深山寻找真正的千年药材。
"他压低声音，"包括情蛊的线索。"云昭皱眉："为何？""好奇。
"栾珩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想知道，
是什么样的女子会为了军中兄弟亲自冒险来苗疆。"云昭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好。
不过我只能带两名随从。""小姐！"赵青急道。"无妨。"云昭摆手，
"栾公子若想害我们，大可在药材中下毒。"栾珩闻言轻笑，
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悦耳声响："明日辰时，溪边相见。"他转身走向竹楼，
又回头补充道，"穿方便行动的衣裳，深山...很危险。"待云昭一行人离开后，
栾珩回到竹楼顶层。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银匣，打开后，
里面静静躺着三枚血红色的蛊丸。"终于找到你了..."他轻声呢喃，
指尖轻抚过蛊丸表面，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窗外，
夕阳将少年的侧脸染成金色。02晨雾如纱，笼罩着月溪寨旁的溪流。云昭紧了紧腰间束带，
检查随身携带的短剑和药囊。她按约定只带了赵青和另一名亲卫，
三人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小姐，那苗疆少年可靠吗？"赵青递过水囊，低声道，
"深山老林里，若他起了歹心..."云昭接过水囊，目光投向溪水上游："他若要害我们，
昨日在药材里做手脚便是。况且..."她唇角微扬，"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少年？
"溪水上游传来银铃的清脆声响。栾珩踏着晨雾而来，今日他换了一身利落的靛蓝色短打，
腰间挂着几个皮质小袋，左耳银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晨光中，他肤白如玉，眉目如画，
宛如从山水画中走出的谪仙。"云姑娘来得真早。"栾珩在几步外站定，目光扫过赵青二人，
"这两位是...""我的护卫，赵青和李岩。"云昭简短介绍，"放心，他们嘴巴严实。
"栾珩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只小布袋："进山前，请三位服下这避瘴丸。深山雾气有毒，
外人容易不适。"赵青警惕地盯着药丸："谁知道是不是毒药？"栾珩不恼，
取出一粒自己吞下："苗疆人重诺，既答应做向导，自会保你们平安。
"云昭接过药丸嗅了嗅，辨认出几味解毒药材，毫不犹豫地吞下。赵青二人见状，
也只得照做。"走吧，路程不近。"栾珩转身引路，银铃声在山谷中回荡。离开寨子后，
山路愈发陡峭难行。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
栾珩走在最前，手中一柄银质短刀灵活地劈开挡路的荆棘。"小心脚下，这里有很多毒虫。
"他回头提醒，正见云昭一脚踩向一丛看似普通的矮草。"别动！"栾珩猛地回身，
一把拉住云昭手腕。云昭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几乎撞进他怀里。
少年身上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这是蛇吻草，叶缘有肉眼难见的毒刺。"栾珩松开手，指着那丛草解释，
"碰到后会奇痒难忍，三日不消。"云昭稳住身形，耳根微热："多谢。
"栾珩唇角微扬："云姑娘在中原想必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到了苗疆深山，
却要听我这个小向导指挥了。""术业有专攻。"云昭坦然道，"在战场上，
我也不会让士兵们胡乱冲锋。"栾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身继续引路。随着海拔升高，
植被逐渐变化，开始出现各种云昭只在药典上见过的奇特植物。"那是...七叶一枝花？
"云昭指着一株开紫色小花的植物。栾珩惊讶回头："云姑娘果然识货。
这确实是七叶一枝花，解蛇毒的圣品。"他小心采下一株，装入腰间皮袋，
"再往前就是'鬼见愁'峡谷，那里才有千年药材。"正午时分，
四人来到一处狭窄的峡谷入口。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谷口处散落着几块刻有古怪符文的石碑，看起来年代久远。
"这是..."云昭伸手想触摸石碑。"别碰！"栾珩厉声喝止，一反常态的严肃，
"这是先人留下的禁制，外人触碰会招来厄运。"云昭收回手，
却注意到栾珩自己将手掌贴在石碑上，低声念了几句苗语。奇怪的是，
石碑上的符文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跟我来，脚步放轻。
"栾珩侧身进入峡谷，"谷中有守护灵兽，不喜喧哗。"峡谷内光线昏暗，
岩壁上长满了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照明。脚下是湿滑的岩石，
耳边只有水滴落的声响和自己的呼吸。云昭全神贯注地跟着栾珩，
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停。"栾珩举手示意，身体紧绷如弓。
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从岩缝中游出，盘踞在路中央，吐着猩红的信子。它头部呈三角形，
眼睛如同两颗红宝石，在幽暗中闪闪发光。"碧血蛇！退后！"栾珩低声警告，
"它的毒性能在十息内放倒一头水牛。"云昭的手已按在剑柄上，却被栾珩制止："别拔剑，
声响会激怒它。"只见栾珩缓缓蹲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竹筒，
打开后倒出一些黄色粉末在地上。他口中发出轻柔的嘶嘶声，如同蛇语。奇怪的是，
那小蛇似乎听懂了，昂起的头稍稍低垂。栾珩慢慢后退，示意众人绕道。
就在他们即将安全通过时，赵青不慎踩断一根枯枝，
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峡谷中格外刺耳。碧血蛇瞬间暴起，
如一道绿色闪电直射云昭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栾珩猛地扑来，将云昭推开。
绿蛇一口咬在他右手腕上，银铃发出急促的声响。"栾珩！"云昭惊呼。栾珩脸色骤变，
左手迅速掐住蛇头七寸，用力一捏。小蛇挣扎几下便不动了。他踉跄几步靠住岩壁，
右手腕上两个细小的牙印已开始泛黑。"你..."云昭扶住他，
心头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没事...我早有准备。
"栾珩强撑着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吞下，又取出一些粉末敷在伤口上。
云昭不由分说撕下衣袖一角，为他扎紧上臂："为什么救我？
"栾珩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云姑娘不是还要找情蛊吗？死了可找不到。
"他的玩笑没能缓解云昭的愧疚。她扶着他走出峡谷，在一处平坦岩石上坐下。
栾珩的呼吸渐渐平稳，但嘴唇仍有些发紫。"碧血蛇毒不会致命，但会让人虚弱几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