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带来的变化与苏醒
“咚——”余音未散,异变陡生。
窗外的霓虹,病房里监护仪幽蓝的光,走廊尽头护士站的值班灯……所有光线,甚至空气本身,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凝固。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没有声音,没有风,连尘埃都悬停在半空。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并非通过耳膜,而是首接震荡在灵魂深处,从城市的地底,从远方古老的群山遗址方向,如无形的潮汐,无声无息却又沛然莫御地漫过全球每一个角落。
陈默对此一无所知。
他深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而固执的“嘀…嘀…嘀…”声,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坐标。
全身插着管子,像一具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标本。
深度昏迷,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怪陆离。
世界的凝固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停滞的光影骤然恢复流动。
但城市并未苏醒,反而陷入一种更深沉的、诡异的宁静。
无数睡梦中的人,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温柔又蛮横地抽离,汇入一个共同的、光怪陆离的奇点。
鸟语花香,仙气缭绕。
巍峨的仙山悬浮于云海之上,琼楼玉宇在霞光中若隐若现。
有人置身于昆仑虚顶,脚下是万载玄冰;有人漫步在蓬莱仙岛,碧波万顷拍打玉阶;有人抬头仰望巴黎铁塔顶端盛开的巨大青莲,或是纽约自由女神像手中托举的煌煌宝珠……全球各地的地标,都以一种超现实的、瑰丽绝伦的仙家气象呈现。
触感如此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草木灵气,吸入肺腑,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无数人在懵懂中狂喜——穿越?
重生?
我成了天命主角?
是梦,终究会醒。
当阳光再次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割开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时,世界仿佛只是打了个盹儿,一切如常。
上班的依旧赶地铁,卖早餐的依旧吆喝,争吵的情侣依旧在街角拉扯。
只有网络,彻底炸了锅。
“昨晚那个梦!
你们都做了吗?
仙宫!
绝对是仙宫!”
“***!
我以为就我一个!
那云踩上去软软的!”
“自由女神手里的珠子是真的亮!
我差点被闪瞎!”
“坐标东京,晴空塔顶上那棵蟠桃树,有人爬上去摘到没?”
“同梦!
全球同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喧嚣、狂热、疑惑、恐惧……线上线下的交流汇成海啸,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一个前所未有的“梦境探索”热潮被点燃。
人们迫不及待地闭上眼,试图再次进入那个仙境。
然而,这一次,每个人的梦都只剩下自己。
那场全球共享的仙缘,如同它突兀地降临,又突兀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月的集体癔症和一个巨大的、悬而未决的问号。
陈默依旧沉睡在苍白的病床上。
窗外的喧嚣与他无关,网络上的风暴也穿透不了那层厚重的昏迷。
只有心电图的绿线,在屏幕上忠诚地描绘着他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轨迹。
一个月,漫长如一个世纪。
当某个清晨,窗外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时,那场席卷全球的奇异梦境,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悄无声息地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世界悄然发生的异变。
空气里,开始弥漫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冽微甘的气息。
像是雨后森林最深处混合着某种稀有的矿石,又带着一点冰雪初融的凛冽。
那是梦境中才有的味道。
起初很淡,淡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很快,它就变得清晰可闻,尤其是在清晨或雨后,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变化不止于空气。
有些人,特别是那些祖上有些玄乎传说、藏着几页残破“家传养生诀”的家族子弟,以及数量更多的、处于身体发育黄金期的青少年们,开始察觉到自身微妙的不同。
一个瘦弱的初中生,惊讶地发现自己能轻易举起教室后排那个沉重的旧讲台。
一个原本跑一千米就喘得像风箱的体育困难户,在球场上的冲刺速度快得让同伴们怀疑人生。
一个总是上课打瞌睡的女生,发现自己连续刷题到深夜依旧精神奕奕,眼神清澈明亮得惊人。
力量在增长,敏捷在提升,精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充沛……这种增长缓慢却持续,如同春雨润物,悄然改变着他们的体质。
更小的孩子变化不易察觉,而普通的中年人和老人,则极少感受到这种明显的蜕变。
世界,正在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重新书写。
华夏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灵气”味道开始变得明显、第一批青少年出现异常的几天内,一份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就通过隐秘渠道火速下发到各省市重点高中和大学。
“灵修班”,这个带着浓浓试验色彩的名字,出现在许多学校的课程表上。
“所有感觉自己身体出现异常变化的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加!
集中资源,科学引导,为新时代培养栋梁!”
校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校园,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凝重。
与此同时,一个全新的强力机构以惊人的效率组建起来。
它整合了军方、公安系统以及一些秘密部门中最早觉醒力量或本身就身负传承的精英,甚至吸纳了部分可靠的民间传承者。
它被赋予了一个简洁又充满力量的名字——灵修管理局。
很快,在内部文件和民间敬畏的称呼中,它有了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修仙管理局。
职责明确:维护社会秩序稳定,保护普通民众安全,监管日益复苏的宗门、世家势力,探索应对未知变化。
华夏的雷厉风行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迅速在全球范围内激起连锁反应。
其他主要国家的情报机构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情报送上了最高决策层的案头。
短暂的震惊和评估后,各国也纷纷开始紧急动员,类似的特殊班级和超凡管理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大城市建立。
一个新的纪元,伴随着淡淡的灵雾,正式拉开了帷幕。
“嘀…嘀…嘀…”单调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深海中传来,带着令人烦躁的规律性。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全身力气。
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隐的钝痛。
黑暗。
然后是模糊的光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嘀…嘀…嘀…”声音顽固地持续着,终于,这持续的噪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艰难地撬开了陈默混沌的意识之门。
光。
刺眼的白光。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皮剧烈地颤抖着,终于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不清,只有一片白晃晃的、令人晕眩的光斑。
好半天,那光斑才缓缓凝聚,勾勒出天花板单调的白色方块灯。
鼻腔里充斥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种……一种奇怪的味道?
清冽,微甜,带着难以言喻的生机感,丝丝缕缕地钻进肺里。
他猛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迷雾。
视线艰难地转动,看到了床边挂着的、写着模糊字迹的输液袋,看到了自己身上盖着的、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被子。
左手背插着留置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地输入血管。
床边,一台冰冷的仪器屏幕正闪烁着绿色的波形和跳动的数字,那令人心烦的“嘀嘀”声就是它发出的。
医院。
深度昏迷……他想起来了!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晚上,那场该死的、失控的摩托车事故……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
梦里……那个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梦……他下意识地想动一动手指,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和沉重感从西肢百骸传来。
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又像是被塞满了生锈的零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关节的僵涩。
然而,在这极度的虚弱和不适之下,却隐隐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暖流。
那暖流微弱却坚韧,像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一种新生的、蓬勃的力量感,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却执着地流淌。
这感觉……太陌生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中年医生和一位护士走了进来。
医生看到他睁开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挂在床尾的记录板翻看。
“陈默?
你醒了?”
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关切和不易察觉的惊奇,“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头晕?
恶心?”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护士立刻倒了小半杯温水,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他嘴边。
清凉的水滑入干裂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随即是难以言喻的舒爽。
“慢点喝。”
护士轻声说。
几口水下去,陈默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医……生……我……躺了多久?”
“整整三十三天。”
医生放下记录板,一边用小手电检查他的瞳孔反应,一边说道,“深度昏迷,有几次生命体征都跌到临界点了。
说实话,你能醒过来,还这么清醒,真是个奇迹。
现在感觉怎么样?
除了虚弱,有没有其他异常感觉?
比如……身体里有股气在乱窜?
或者力气变得特别大?
精力异常旺盛?”
医生的问题很具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陈默心中微动。
那股在虚弱下涌动的暖流……他尝试着集中精神,顺着那股暖流微弱的感觉,下意识地按照记忆中那个漫长梦境里唯一清晰的烙印——那篇名为《混元筑基真解》的功法起始篇,引导起来。
仿佛某种沉睡的开关被瞬间激活!
嗡!
病房内,空气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涟漪。
空气中那种清冽微甜的气息骤然变得浓郁,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流,如同受到无形的召唤,疯狂地透过他的皮肤毛孔,百川归海般涌入体内!
那股原本微弱滞涩的暖流瞬间壮大,变得汹涌澎湃!
它冲刷着干涸的经脉,驱散着沉重的滞涩感,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呃!”
陈默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这感觉来得太快太猛,身体像久旱龟裂的土地突逢暴雨,带着强烈的饱胀感和一丝丝撕裂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舒畅!
他能清晰地“看”到——不,是感受到——自己体内某个无形的、仿佛由无数尘埃构成的堤坝,在暖流的第一波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引气境,第一层!
就这么……成了?
他猛地睁开眼,原本还有些浑浊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光一闪而逝。
医生和护士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医生手中的小手电光束定住了,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护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病房的空气,似乎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息变得格外清新舒服。
“你……”医生紧盯着陈默,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刚才,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陈默立刻收敛心神,中断了功法的引导,那股汹涌的暖流瞬间平复下去,只留下身体深处持续的温热感。
他垂下眼睑,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适时地露出大病初愈的疲惫和茫然,“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好像……精神了一点点?
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那感觉……”医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像是在评估一件极其重要又充满未知的物品。
他拿起记录板,在上面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对护士说:“通知家属,病人己苏醒。
另外……”他顿了顿,“准备做一次全面的神经反射和生命能量场检测,要最高精度的仪器。”
“是,主任。”
护士应声而去。
医生又转向陈默,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探究:“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你昏迷了一个月,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
等你身体恢复一些,会有人来跟你详细说明情况。”
变化?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那股清冽的空气,医生刚才的问题,还有自己身体这不可思议的反应……难道……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那单调的“嘀嘀”声和陈默剧烈的心跳。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艰难地侧过身,目光投向床头柜。
柜子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印着市第一高级中学校徽的帆布书包。
那是他昏迷前的东西吗?
不,看起来像是新的。
书包没有拉紧,露出里面几本书的边角。
一本深蓝色硬壳封面、设计简洁的书,被压在最上面。
陈默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过去,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封面。
他咬着牙,用尽力气,将那本书一点点地拖拽了出来。
封面很朴素,深蓝色,中央印着几个醒目的白色宋体大字:《引气导引术(试行版)》——教育部·修仙管理局联合编印——仅供灵修班学员内部学习使用灵修班?
修仙管理局?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变得急促。
他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紧张,翻开了这本散发着油墨和纸张味道的小册子。
扉页之后,是简短的导言,阐述“灵气”的存在与感知的重要性。
接着,便是核心内容。
“……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澄心静虑,意守丹田……” “……神念内视,感应周身气感,如丝如缕……” “……引气循十二正经,慢如抽丝,绵绵若存……”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文字!
这行功路线!
这描述!
太熟悉了!
熟悉得如同刻在骨子里!
他几乎是立刻就在脑海中翻开了那篇《混元筑基真解》,将开篇的引气法门与眼前书页上的文字逐字逐句地对照。
“意守丹田”对“神归紫府”; “感应周身气感”对“神念观照,引天地灵机入体”; “引气循十二正经”对“引灵机行周天,通百脉,涤尘秽”……书上的内容,确实能引气入体。
但!
它缺失了《混元筑基真解》开篇最核心的“混元观想图”——那幅引导灵气以特定玄奥轨迹淬炼灵识、滋养经脉的无上观想图!
它缺失了最关键的那段“混元归藏”口诀——那段能将引入体内的驳杂灵气瞬间提纯凝练、化为精纯混元灵力的无上心诀!
它缺失了关于如何借助初入体的微薄灵气,首接冲击、拓宽经脉节点,一举跨过引气第一层关隘的秘法!
书上所载的,只是《混元筑基真解》引气篇的骨架!
是剔除了所有精妙内核、所有核心秘要、所有能奠定无上道基的关键诀窍之后,留下的最基础、最粗浅、效率最低下的……删减版!
一股冰冷的战栗感瞬间从尾椎骨窜上陈默的后脑勺,让他握着书页的手指猛地一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地钉在那扉页的署名上:教育部·灵修管理局联合编印冰冷的铅字在视野里微微晃动,扭曲。
一股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丝隐秘兴奋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上他的后颈。
这教材……怎么像是我的删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