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标本

实验室清晨六点的寂静像某种透明凝胶，林晚的睫毛在显微镜目镜上投下细密的栅栏。培养皿里的灰羽藓正在发生诡异变化——那些本该在无菌环境里保持休眠状态的孢子囊，此刻正渗出淡粉色黏液，如同少女初潮染红了雪纺裙裬。

她伸手去够灭菌棉签时，实验服右侧口袋发出细微响动。那里装着女儿三天前脱落的乳牙，此刻正硌着刚从标本库取出的鳞叶藓孢子。左边口袋的手机震动起来，丈夫发来的日程表在冷光屏上展开：周三家长会与亚洲苔藓研讨会重叠，周五疫苗日撞上国家自然基金答辩。

"林老师！"实习生小跑着撞开实验室气密门，"幼儿园来电话说暖暖吐了。"消毒灯管在女孩急促的鼻息里明明灭灭，林晚看见自己映在培养箱玻璃上的脸突然裂成三块——左眼盯着显微镜里病变的叶状体，右眼瞟向手机里女儿呕吐物的照片，嘴唇正在背诵给学生的回复邮件："关于您论文中配子体发育的观测误差......"

十年前在贡嘎山采集标本的旧照从文件夹滑落。照片里二十五岁的她攀在潮湿岩壁上，冲锋衣兜里塞着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手指正轻轻剥离一片正在释放孢子的金发藓。那些肉眼难辨的生殖细胞乘着雪山气流升腾，像极了此刻从空调出风口飘落的柳絮——其中一片正黏在显微镜载玻片的水渍上，将那个泪滴形状的湿痕无限放大。

第一章 孢子时刻

实验室的低温培养箱发出蜂鸣警报时，林晚正在给女儿测量第六次体温。电子体温计显示38.7℃，这个数字让她想起上周在显微镜下观测到的异常孢子分裂速率——两者都呈现出危险的指数增长。

"妈妈，冷。"暖暖蜷缩在儿童医院观察床的隔帘里，输液管在她手背上蜿蜒成半透明的菌丝。林晚把实验服垫在女儿身下，这件沾着苔藓培养液的白大褂立刻洇出一片深色水痕，像极了她在学术会议海报上被咖啡毁掉的数据图。

手机在尿布包深处震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邮件提醒如同第二根输液管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