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规律而沉闷的铁木敲击声，震得林砚眼皮首跳，头痛欲裂。
他缓缓挪动右手，按上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依旧闭着眼养神，心里哀叹：“昨晚那杀青宴，竟然是喝成这副德行了吗……”他是夏大历史系研究生，毕业后做了历史剧编剧，陪导演应酬喝断片是常有的事。
但这次，仅仅是动了一下手臂，就牵扯得全身肌肉火辣辣地疼，尤其是臀部！
“嘶……这感觉不对啊？
难道醉酒之后……被人占了便宜？
是那个蜀都来的凌导干的？”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
“铛...铛…” 由远及近的敲击声再次响起，粗暴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各位清贵老爷，开饭了！”
一声带着点促狭的吆喝，终于让他意识到情况异常。
林砚猛地坐起身，屁股与地上粗糙稻草的摩擦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而映入眼帘的景象，更是让他彻底僵住。
阴暗潮湿的地下囚室，不见天日，只有廊道里几盏跳动的豆油灯，勉强透进一丝昏黄的光。
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正拿着水火棍挨个敲打牢门，嘴里还嘟囔着：“嘿，真没想到这诏狱也有塞不下人的一天！”
老鼠肆无忌惮地在角落窜行，地上污秽不堪，血渍、排泄物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剧组下这么大血本还原诏狱？”
林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话音未落，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件沾着暗红血污的囚服，一股远超认知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希仁…希仁！
你怎么样？”
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林砚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双同样失神却带着关切的眼睛。
“希仁？
叫我？”
他依旧低不可闻地自语。
这声呼唤却像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前世今生，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洪流猛烈地碰撞、撕扯、强行融合。
“林砚，字希仁…父母双亡…族亲抚养…少年登科…工科给事中…嘉靖三年…大礼议…左顺门…”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左顺门前那声震彻云霄的怒吼：“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随之而来的，是嘉靖帝的滔天震怒和无情镇压，百余官员被打入这暗无天日的诏狱。
“啊！”
林砚痛苦地抱住头，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脸颊。
身为历史系高材生，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穿越了，成了昨日左顺门事件中被清算的官员之一！
而眼前呼唤他的狱友，正是昨日领头喊出那句千古名言的人——明代三才子之首，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杨慎！
头痛稍缓，林砚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杨慎。
穿越带来的荒诞感，以及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记忆，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慎看着好友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只当他是受不了这牢狱之苦，伸手按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沉声宽慰道：“希仁，无妨。
昔日梓溪先生能谏得武宗收回南巡成命，我等亦不可轻言放弃。”
林砚闻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大规模的廷杖，明武宗朱厚照时期确实上演过。
正德十西年，武宗欲南巡染指江南军政，被百官跪谏阻拦。
百官在午门外跪了整整五日，最终逼得武宗妥协，代价却是换来一顿廷杖，当场杖毙十余人。
讽刺的是，半年后武宗依然执意南巡，在回京途中落水染病，数月后驾崩，这才有了当今嘉靖帝的兄终弟及。
而这位嘉靖帝，似乎从武宗的下场中汲取了“教训”，登基以来，穷其一生都在做一件事——不遗余力地削弱文官集团！
熟知历史走向的林砚，实在不忍心看杨慎后半生流放云南，忍不住提醒道：“杨…撰修，以当今陛下的心性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或许…”话未说完，杨慎的脸色己经变了，眼神锐利地盯着林砚：“希仁！
你…称我为‘杨撰修’，是打算改换门庭了么？”
林砚一愣，迅速在融合的记忆里搜索，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两人是正德六年的同榜进士，杨慎更是当年的状元。
同年之谊，加上互相欣赏，两人关系极好。
林砚出身寒微，能一路做到给事中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仰仗杨廷和的提携。
称呼杨慎为“撰修”而非更亲近的“用修兄”，确实显得生分疏远了。
“用修兄！”
林砚立刻改口，语气也带上几分急切，“身处此间，心神不宁，一时失言罢了。
不知…不知同僚们如今境况如何？”
杨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压下心中那丝不快，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自昨日进了这诏狱…己有不少人被拖出去廷杖、录供…听闻…裴元绍兄…他…受刑不过…当场…去了！”
“裴兄！”
林砚心头也是一阵剧痛，似乎是原主残留的情绪爆发，脱口而出，“正德六年杏榜之下，你我三人还曾立誓共匡社稷…如今竟…天人永隔！”
杨慎悲愤难抑，但说出的话依旧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刚烈：“希仁！
礼仪之争，非为意气之争，实乃卫道之争！
纵使龙颜震怒，廷杖加身，镣铐锁足，甚至…甚至刀斧临颈，我等今日之言，今日之行，己铭刻于青史之上！
后世自有公论！”
林砚听着杨慎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心里更急了。
他可不想刚穿越过来就莫名其妙死在诏狱里，还得想办法依靠杨慎的人脉把自己弄出去才行！
“用修兄！”
林砚压低声音，语气恳切，“昨日左顺门前，兄台顶天子雷霆，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其勇其烈，天地可鉴！
然…陛下可曾被点醒分毫？”
“若朝堂之上，今后只剩下张璁、桂萼之流阿谀奉承之辈，朝局将败坏到何等田地？
我等更需留着有用之身，静待时机！
不知…不知老元辅大人那边…可有筹谋？”
杨慎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奇怪地看了林砚一眼，满脸困惑：“家父数月前因礼仪之争，己被陛下去职，勒令归乡了，他还能有何筹谋？”
林砚顿时语塞。
就算他熟知历史，也不可能记清所有细节和时间节点。
原以为最大的靠山杨廷和还在，没想到早己被嘉靖提前清场了。
现实的残酷瞬间压倒了穿越带来的新奇感，只剩下沉重的窒息感。
杨慎见林砚似乎有些气馁，再次慷慨陈词：“天下士子之心，后世有识之士，必知今日谁为守正，谁为阿谀；谁为殉道，谁为苟且偷安！”
林砚此刻实在没心情听这位大才子抒发情怀了。
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明天，谁会是廷杖下的新鬼？
谁会被流放千里？
谁又会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化为枯骨？
“老天爷啊…”林砚在心底绝望地呐喊，“你把我扔到这大明朝来，总不能是让我来等死的吧？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啊！”
他缓缓挪动右手，按上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依旧闭着眼养神，心里哀叹：“昨晚那杀青宴，竟然是喝成这副德行了吗……”他是夏大历史系研究生，毕业后做了历史剧编剧，陪导演应酬喝断片是常有的事。
但这次，仅仅是动了一下手臂，就牵扯得全身肌肉火辣辣地疼，尤其是臀部！
“嘶……这感觉不对啊？
难道醉酒之后……被人占了便宜？
是那个蜀都来的凌导干的？”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
“铛...铛…” 由远及近的敲击声再次响起，粗暴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各位清贵老爷，开饭了！”
一声带着点促狭的吆喝，终于让他意识到情况异常。
林砚猛地坐起身，屁股与地上粗糙稻草的摩擦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而映入眼帘的景象，更是让他彻底僵住。
阴暗潮湿的地下囚室，不见天日，只有廊道里几盏跳动的豆油灯，勉强透进一丝昏黄的光。
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正拿着水火棍挨个敲打牢门，嘴里还嘟囔着：“嘿，真没想到这诏狱也有塞不下人的一天！”
老鼠肆无忌惮地在角落窜行，地上污秽不堪，血渍、排泄物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剧组下这么大血本还原诏狱？”
林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话音未落，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件沾着暗红血污的囚服，一股远超认知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希仁…希仁！
你怎么样？”
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林砚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双同样失神却带着关切的眼睛。
“希仁？
叫我？”
他依旧低不可闻地自语。
这声呼唤却像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前世今生，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洪流猛烈地碰撞、撕扯、强行融合。
“林砚，字希仁…父母双亡…族亲抚养…少年登科…工科给事中…嘉靖三年…大礼议…左顺门…”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左顺门前那声震彻云霄的怒吼：“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随之而来的，是嘉靖帝的滔天震怒和无情镇压，百余官员被打入这暗无天日的诏狱。
“啊！”
林砚痛苦地抱住头，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脸颊。
身为历史系高材生，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穿越了，成了昨日左顺门事件中被清算的官员之一！
而眼前呼唤他的狱友，正是昨日领头喊出那句千古名言的人——明代三才子之首，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杨慎！
头痛稍缓，林砚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杨慎。
穿越带来的荒诞感，以及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记忆，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慎看着好友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只当他是受不了这牢狱之苦，伸手按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沉声宽慰道：“希仁，无妨。
昔日梓溪先生能谏得武宗收回南巡成命，我等亦不可轻言放弃。”
林砚闻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大规模的廷杖，明武宗朱厚照时期确实上演过。
正德十西年，武宗欲南巡染指江南军政，被百官跪谏阻拦。
百官在午门外跪了整整五日，最终逼得武宗妥协，代价却是换来一顿廷杖，当场杖毙十余人。
讽刺的是，半年后武宗依然执意南巡，在回京途中落水染病，数月后驾崩，这才有了当今嘉靖帝的兄终弟及。
而这位嘉靖帝，似乎从武宗的下场中汲取了“教训”，登基以来，穷其一生都在做一件事——不遗余力地削弱文官集团！
熟知历史走向的林砚，实在不忍心看杨慎后半生流放云南，忍不住提醒道：“杨…撰修，以当今陛下的心性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或许…”话未说完，杨慎的脸色己经变了，眼神锐利地盯着林砚：“希仁！
你…称我为‘杨撰修’，是打算改换门庭了么？”
林砚一愣，迅速在融合的记忆里搜索，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两人是正德六年的同榜进士，杨慎更是当年的状元。
同年之谊，加上互相欣赏，两人关系极好。
林砚出身寒微，能一路做到给事中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仰仗杨廷和的提携。
称呼杨慎为“撰修”而非更亲近的“用修兄”，确实显得生分疏远了。
“用修兄！”
林砚立刻改口，语气也带上几分急切，“身处此间，心神不宁，一时失言罢了。
不知…不知同僚们如今境况如何？”
杨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压下心中那丝不快，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自昨日进了这诏狱…己有不少人被拖出去廷杖、录供…听闻…裴元绍兄…他…受刑不过…当场…去了！”
“裴兄！”
林砚心头也是一阵剧痛，似乎是原主残留的情绪爆发，脱口而出，“正德六年杏榜之下，你我三人还曾立誓共匡社稷…如今竟…天人永隔！”
杨慎悲愤难抑，但说出的话依旧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刚烈：“希仁！
礼仪之争，非为意气之争，实乃卫道之争！
纵使龙颜震怒，廷杖加身，镣铐锁足，甚至…甚至刀斧临颈，我等今日之言，今日之行，己铭刻于青史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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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听着杨慎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心里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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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压低声音，语气恳切，“昨日左顺门前，兄台顶天子雷霆，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其勇其烈，天地可鉴！
然…陛下可曾被点醒分毫？”
“若朝堂之上，今后只剩下张璁、桂萼之流阿谀奉承之辈，朝局将败坏到何等田地？
我等更需留着有用之身，静待时机！
不知…不知老元辅大人那边…可有筹谋？”
杨慎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奇怪地看了林砚一眼，满脸困惑：“家父数月前因礼仪之争，己被陛下去职，勒令归乡了，他还能有何筹谋？”
林砚顿时语塞。
就算他熟知历史，也不可能记清所有细节和时间节点。
原以为最大的靠山杨廷和还在，没想到早己被嘉靖提前清场了。
现实的残酷瞬间压倒了穿越带来的新奇感，只剩下沉重的窒息感。
杨慎见林砚似乎有些气馁，再次慷慨陈词：“天下士子之心，后世有识之士，必知今日谁为守正，谁为阿谀；谁为殉道，谁为苟且偷安！”
林砚此刻实在没心情听这位大才子抒发情怀了。
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明天，谁会是廷杖下的新鬼？
谁会被流放千里？
谁又会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化为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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