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小川！你妈又来了！"王浩的怪叫声从教室后门传来时，我正埋头解一道物理题。
铅笔"啪"地断了，铅芯在卷子上划出长长一道黑线。我不用抬头就知道，
现在全班男生的眼睛肯定都亮得像饿狼。"这次穿的是红色包臀裙！"王浩挤眉弄眼地补充，
"比上周那条还短！"我的耳根烧了起来。手指死死攥着自动铅笔，
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后桌的李明已经迫不及待地扒着窗户往外看，
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卧槽，你妈这腿......"他话没说完，我猛地转身，
拳头砸在他课桌上。"砰"的一声，粉笔灰从桌缝里震出来，在阳光下飘成一片白雾。
"看什么看！"我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尖利。教室里瞬间安静。李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但嘴角还挂着那种恶心的笑。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上周三体育课，
我妈弯腰从电动车座里拿保温桶时，裙摆掀起来露出大半个屁股的场面，
已经被男生们用手机偷拍下来，在私人群里传疯了。走廊上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每一声都像踩在我太阳穴上。我妈今天喷了香水，甜腻的茉莉香飘进来时，
前排几个女生偷偷捂住了鼻子。"小川！"我妈的声音永远像掺了蜜。
她今天果然穿着那条该死的红裙子，领口低得能看见乳沟，裙摆短得稍微弯腰就会走光。
她左手拎着三层保温饭盒，右手提着个印满logo的纸袋。"妈..."我嗓子发紧，
"不是说好这周不来吗？""傻孩子，妈怕你吃不好。"她把纸袋塞给我，"刚出炉的蛋挞，
给你同学分分。"她说话时身子前倾，我立刻伸手按住她肩膀——这个角度，
后排男生绝对能看到她胸罩的蕾丝花边。保温盒里是红烧排骨，油星沾在米饭上，亮晶晶的。
往常我会狼吞虎咽，但今天胃里像塞了块石头。我妈坐在我前座的椅子上，短裙绷在大腿上，
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她正喋喋不休地说着昨晚我爸应酬回家吐了一地的事，
完全没注意到教室后门聚集了越来越多别班的男生。"......你张阿姨说海参补脑，
下周妈给你炖......""妈！"我打断她，"赵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改作文。
"这是谎话。但我必须让她赶紧离开。窗外，隔壁班的体委正举着手机假装自拍，
镜头却对准我妈的背影。上周他们把我妈弯腰的照片P成泳装照，
配上"周小川家外卖服务"的文字，在贴吧里盖了八十多层楼。我妈终于走了。
她临走前还亲了我额头——这个从我上初中就戒掉的习惯，不知怎么又回来了。
口红印黏在皮肤上，火辣辣的。我抓起书包冲进厕所，把蛋挞连纸袋一起扔进垃圾桶。
水龙头开到最大。我拼命搓洗额头，直到皮肤发红。镜子里的人眼睛布满血丝，像个疯子。
门外传来哄笑和口哨声，有人捏着嗓子学我妈说话："小川川~妈妈爱你~"我踹开门，
王浩他们一哄而散，但那些笑声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下午的数学课我一个字没听进去，
笔记本上全是胡乱划拉的线条。放学时班长通知我，赵老师让我去办公室。
赵明是我们班主任，二十八岁，师大毕业才三年。他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推门时我看见他正在整理月考卷子。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出明暗条纹，
让他看起来比平时严肃。"坐。"他推了推眼镜，"周小川，你这次月考退步了十二名。
"我盯着他办公桌上的仙人掌。那是我妈教师节送的，她说年轻男老师应该多接触绿色植物。
现在想起来，这个举动在别人眼里大概又成了什么暗示。"尤其是物理，从92掉到71。
"赵老师翻着成绩单，"最近家里有事？"我摇头。办公室的挂钟"咔嗒咔嗒"响，
像在倒数什么。窗外飘来桂花香，混着赵老师身上的须后水味道。
我突然想起贴吧里那张PS照片——有人把赵老师和我妈的脸合成在酒店床上，点赞数破百。
"你妈妈很关心你。"赵老师突然说，"她上周来了三次。"我猛地抬头。
赵老师耳朵尖红了，低头假装整理教案。这个细节像刀一样扎进我心里。
原来连老师也......胃里翻涌着酸水，我咬紧牙关才没吐出来。
"她只是...太闲了。"我听见自己说，"我爸常出差，
她就......"话卡在喉咙里。我该怎么说？说我妈四十二岁还打扮得像夜店女郎？
说她每次来学校都像在走秀？说全班男生都在意淫她？赵老师递来纸巾时，
我才发现自己在哭。眼泪砸在裤子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他说了些"青春期""理解父母"之类的话，但我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回家路上经过精品店，橱窗里模特穿着和我妈同款的短裙。我踹碎了玻璃，
警报器尖叫时我已经跑出两条街。右手被划破的口子滴着血，但奇怪的是，
这点疼反而让我好受些。我爸难得在家吃饭。他西装革履地坐在餐桌前，像来视察的领导。
我妈穿着真丝睡裙给他盛汤，裙摆随着动作晃动，大腿根若隐若现。我"啪"地放下筷子。
"怎么了？"我爸皱眉。"能不能...穿条裤子？"我盯着饭碗。我妈的笑僵在脸上。
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我："在家还讲究什么？""小川长大了。
"我爸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却伸手在我妈屁股上拍了一下。这个动作让我胃部抽搐。
他们永远这样，在我面前调情，好像我是空气。我冲进卫生间干呕。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
眼下挂着青黑。门外传来我妈撒娇的声音："儿子嫌弃我啦~"和我爸的轻笑。
水龙头开到最大也盖不住这些声音。第二天早自习，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在我进门时戛然而止。
王浩桌上摊着本《知音》，但底下压着张照片——我妈昨天在办公室弯腰和赵老师说话时，
有人从后窗偷拍的。裙底风光一览无余，赵老师的手"恰好"放在她腰上。"牛逼啊周小川。
"王浩咧嘴笑，"你妈这是要给你找个后爸？"课本砸在他脸上时，整个教室炸开了锅。
我们扭打着撞翻课桌，女生们的尖叫中，我听见自己野兽般的吼声。王浩鼻子流血了，
但我更惨——右眼挨了一拳，视线模糊成血红一片。教务处。我妈赶来时穿着更短的牛仔裙，
修长的大腿在日光灯下白得刺眼。王浩他妈是个胖女人，看到我妈就冷笑："哟，
穿这样来学校，难怪教出......""注意言辞！"赵老师突然拍桌。他脸色难看，
领带歪到一边。我注意到他看我妈的眼神——不是厌恶，而是某种难堪的躲闪。
这个发现让我想吐。最终以"互相道歉"收场。但走出校门时，
咕："...那女的天天来找赵老师...儿子打架还穿那么骚..."转学手续办得很快。
我爸塞了钱，把我弄进市重点寄宿制高中。临走那天，赵老师来送我，欲言又止了半天，
最后说："你妈妈...她只是表达方式特别。"新学校没人认识我妈。我剃了平头，
把自己埋进题海。有时候半夜惊醒，还会梦见那条红色短裙像旗帜一样在教室里飘。
但在这里，没人会指着我说："看，那是穿短裙女人的儿子。"高考放榜那天，
我妈穿着得体连衣裙站在状元榜前拍照。她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很明显，但依然漂亮。
记者问她教育心得，她笑着说："我儿子最讨厌我穿短裙。"我们都笑了。
这个曾经让我夜不能寐的玩笑，终于成了可以轻松说出口的往事。后来我考上211，
毕业后进了外企。婚礼上我妈穿着香槟色礼服，裙摆及膝，优雅得体。直到儿子上初中那年，
我在他书包里发现一张女生穿超短裙的照片。他红着脸抢回去时，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晚我给我妈打电话，说起当年的"短裙风波"，她沉默了很久。
"妈那时候...刚做完子宫肌瘤手术。"她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
"医生说可能更年期提前，我就...有点疯。"我握紧手机。这么多年，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穿漂亮点...感觉自己还年轻。"她轻笑，"没想到让你难堪了。
"窗外，我儿子正在客厅抱怨校服太丑。妻子在厨房热牛奶，睡衣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
我突然想起高中教学楼刺眼的白炽灯，那些粘腻的目光，还有垃圾桶里没拆封的蛋挞。"妈。
"我嗓子发紧，"谢谢你...那条红裙子。"电话那头传来吸鼻子的声音。我们都知道，
如果没有那些难堪与流言，我不会憋着那口气考上好学校，不会遇见现在的妻子，
不会有这个抱怨校服的儿子。有时候，最让我们痛苦的，恰恰是推着我们向前走的风。
中市一中的铁门比原来学校高出一截，顶上还绕着螺旋状的铁丝网。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抬头看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属尖刺，
突然觉得安全——这里没人认识我妈，没人会指着我说"看，那个穿短裙女人的儿子"。
"周小川？"宿舍管理员从名册上抬起脸，"408，上床下桌。"我的新室友有三个。
戴眼镜的叫陈默，篮球特长生叫张锐，还有个满脸痘痘的自我介绍叫李想。
他们帮我铺床单时，我注意到他们都在偷瞄我右眼还没消尽的淤青。"跟人干架？
"张锐抛给我一罐可乐。我捏着易拉罐没说话。冰凉的铝罐表面凝着水珠，
顺着我手指往下淌，像眼泪。"牛逼。"他拍拍我肩膀，"原来学校混不下去？
"宿舍的日光灯管嗡嗡响，照得每个人脸色发青。我扯下挂在床头的外套盖住脸，
假装没听见。陈默咳嗽一声："张锐你少说两句。"夜里我睡不着。陌生的床板硌得背疼，
远处高速公路上卡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持续不断的叹息。下铺传来翻漫画书的声音，
接着是李想压低的嗓音："听说他原来学校有人跳楼......"我猛地坐起来，
床架"嘎吱"一响。下面立刻安静了。第二天早操，教导主任拿着喇叭喊"转学生出列"。
我站在队伍最前面，后颈被九月的太阳晒得发烫。全校一千多双眼睛黏在我背上，
比原来学校那些盯着我妈大腿的目光还要让人窒息。"周小川，原校期中考试年级第六。
"教导主任的声音在操场回荡，"希望大家多帮助新同学。
"解散时有人撞我肩膀："学霸啊。"语气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嘲讽。我低头快步走开，
却撞进一个女生怀里——她手里的物理笔记撒了一地。"对不起。"我蹲下去捡，
看见扉页上写着"高二3班林小雨"。这名字眼熟得要命。
抬头时她正瞪大眼睛看我："周小川？"我手一抖，纸张又散开了。林小雨——我初中同桌，
初二转学走的那个书呆子。她现在留着齐耳短发，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真是你！
"她惊呼，"你怎么转来......"话没说完突然捂住嘴。我知道她想问什么。
走廊上人来人往，我的新同学们好奇地打量我们。我抓起最后几页笔记塞给她，转身就走。
"等等！"她追上来，"赵老师被停职了！"这句话像根钉子把我钉在原地。赵老师？
那个耳朵会红的年轻班主任？林小雨拽着我袖子往楼梯间拖，她的手指冰凉，微微发抖。
"上个月的事。"她压低声音，"有人举报他...跟学生家长有不正当关系。
"她没敢看我的眼睛，"举报信里提到了你妈。"我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像被泼了墨水。
林小雨的嘴还在动，
闹过...赵老师坚持说只是正常家访...现在调到后勤处管仓库..."上课铃救了我。
我甩开她的手冲进厕所，把早饭全吐进了小便池。镜子里的人嘴唇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衬衫领口，像哭过的痕迹。班主任刘老师是教数学的，
四十多岁，头发扎成一丝不苟的圆髻。她让我做自我介绍时，
我站在讲台上只说了一句"我叫周小川"就闭了嘴。底下有人窃笑，刘老师皱眉敲了敲讲台。
"周同学原来学校的物理竞赛成绩很好。"她递给我一本习题集，"希望你能为我校争光。
"我接过书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翻开第一页，夹着张纸条："放学后物理实验室见。
——刘"物理实验室在科技楼顶层，窗外是棵高大的梧桐树。刘老师正在调试示波器，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你母亲给我打过电话。"她开门见山，
"说你在原校...遇到些不愉快。"示波器屏幕上的绿色波形剧烈抖动起来。
我盯着那些起伏的线条，喉咙发紧。"这里没人知道你的过去。"刘老师递给我一杯热水，
"你可以重新开始。"水太烫，烫得我舌尖发麻。窗外梧桐树叶沙沙响，
像无数人在小声议论。我突然想起赵老师办公室那盆仙人掌——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浇水？
周末我妈来看我。校门口保安拦着她登记，我从宿舍窗户看见她弯腰写字的背影。
今天她穿了条米色长裙，裙摆垂到小腿肚，上身是规规矩矩的浅蓝色衬衫。这身打扮太陌生，
我差点没认出来。"小川！"她看见我时眼睛一亮，举起手里的保温袋，
"炖了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我们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她把汤倒进碗里时，
我注意到她指甲剪得很短，没涂指甲油。以前她总爱做夸张的水晶甲，
亮闪闪的像十片小镜子。"多吃点。"她把排骨往我这边推，"学习累不累？"汤很鲜，
但我不敢喝太多——怕待会儿吐出来。我妈今天说话特别小声，眼睛不时往四周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