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缝着袖口的草莓纽扣，听见教室前门传来熟悉的篮球拍地声。
周凛带着一身晨跑后的热气落座，发梢还沾着操场的露水。
他把一盒牛奶推到我桌角，铝箔包装上凝结的水珠在木纹课桌上洇出一个小圆圈。
"赔你的。
"他指了指我上周被可乐打湿的作业本，"原味，不知道甜不甜。
"我捏着牛奶盒不知如何回应，前排的许昭然突然转身，马尾辫扫过我的自动铅笔。
"哟，周大球星这么贴心？
"她故意拉长声调，眼睛却看着我，"小满喜欢草莓味的。
"周凛摸了摸鼻子："超市只剩这个了。
"他低头翻找物理书时，耳尖微微发红。
我注意到他课本包着篮球杂志的封皮，边角己经磨得起毛。
物理老师讲解抛物线公式时，周凛在笔记本上画了半个篮球场。
我悄悄推过去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水果飞行轨迹：苹果45°角最远，草莓60°角最高。
他盯着纸片看了三秒，突然用橡皮擦掉自己画的篮板，重新按我的角度描线，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下课铃响，程焰像阵旋风般冲过来趴在我桌上："小满！
数学作业最后一题！
"她校服拉链又卡住了，金属齿间夹着一缕红线。
我摸出荧光笔准备故技重施，周凛突然递来一把小剪刀："用这个挑。
""可以啊周凛，"程焰挑眉，"居然随身带针线包？
""剪绷带的。
"周凛晃了晃右手腕，那里缠着运动胶布，"上周训练伤的。
"我接过剪刀时，注意到他虎口处有个月牙形的旧疤。
剪刀柄上刻着"ZL"，字母边缘己经被磨得圆润。
程焰突然凑近我耳边："他初中就这样，看着凶，其实..."话没说完就被周凛用篮球轻轻砸了脑袋。
午休时分的食堂人声鼎沸。
许昭然在餐巾纸上画座位表，分析郑铎的势力范围："他每周三值日，会重点检查后排。
"她把辣椒酱点在周凛常坐的位置，像军事沙盘上的红旗。
"怕他？
"程焰咬断炸虾尾巴，"要不是小满拦着，我早把他那本记过簿扔水池了。
"我低头搅动蛋花汤，想起上周在办公室门口听见的对话。
郑铎声音压得很低："李老师，林小满总帮周凛抄作业..."玻璃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手指正摩挲着胸前的值日生徽章。
"周三我们约他去天台。
"许昭然突然说，"云疏在那儿放了天文望远镜，据说能看到金星。
""谁？
"我和程焰同时抬头。
"郑铎啊。
"许昭然眨眨眼，"他初中是天文社的，手机壁纸还是星云图。
"这个情报让我们沉默了三秒。
程焰的筷子掉在桌上："那个机器人还喜欢星星？
"下午体育课测引体向上。
我躲在树荫下记录成绩，看见周凛轻松做了十二个，背肌在汗湿的T恤下起伏如波浪。
他跳下单杠时，陆嘉阳突然大喊："ZL！
接球！
"篮球划破空气飞来，周凛反手接住，转身却看到站在记分板前的我。
"试试？
"他把球递过来，掌心向上。
篮球表面的颗粒蹭着我的指纹，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温度。
我笨拙地模仿他投篮的动作，球连篮板都没碰到，骨碌碌滚向场边。
周凛跑过去捡球，背影融进九月的阳光里。
陆嘉阳吹了声口哨："不错啊，至少没砸到郑铎。
"他指了指跑道另一边——郑铎正拿着记分簿走来，白衬衫整齐地扎在皮带里，与球场上的尘土飞扬格格不入。
放学时下起小雨。
我站在走廊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肩膀突然被轻轻一点。
云疏递来一把透明长柄伞，伞骨上贴着小标签："3-B云"。
他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声音像蒙着雾："明天还我就行。
""班长不用吗？
""我等人。
"他望向体育馆方向，那里亮着男篮训练的灯光。
雨幕中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节奏稳定如心跳。
我撑伞走进雨中，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凛和陆嘉阳抱着篮球跑过水洼，校服外套顶在头上。
周凛看到我时脚步顿了一下，水花溅在他的小腿上。
"伞太小了。
"他指指我勉强遮住书包的透明伞，突然把怀里的篮球塞给陆嘉阳，"你先回。
"没等我反应，周凛己经接过伞柄。
他个子太高，不得不微微弯腰，伞面立刻向我们这边倾斜。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左肩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物理作业，"他忽然开口，"我自己写的。
""我知道。
"我看着水洼里我们模糊的倒影，"郑铎只是...""嫉妒我能睡懒觉还及格。
"周凛耸耸肩，水珠从他发梢甩到我脸上。
我们同时笑起来，呼出的白气在雨夜里短暂交缠。
便利店门口，程焰和许昭然正挤在屋檐下吃关东煮。
看到我们共撑一把伞，程焰的萝卜差点掉在地上："你们...？
""偶遇。
"周凛把伞还给我，"明天别忘带化学笔记。
"他跑进雨里的背影很快模糊，只有篮球鞋踩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许昭然若有所思地戳着鱼丸："你们进展...""就是普通同学。
"我咬开草莓牛奶的吸管包装，铝箔纸上的小孔正好是62.5度角。
周三的天台之约意外顺利。
郑铎看到望远镜时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板起脸："违反校规...""校规第26条，"云疏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允许天文社成员在教师监督下使用天台。
"他身后站着教地理的唐老师，手里拿着星图。
那天傍晚，我们看到了金星与木星罕见的并线现象。
郑铎调试望远镜的手指很稳，声音却有些抖："赤经21时37分..."程焰偷偷在我手心写："原来他也会激动啊。
"回去的路上经过篮球场，周凛正在加练三分球。
看到我们，他随手一抛，球划过完美的抛物线入网。
郑铎突然停下脚步："投篮时肘部再抬高5度会更准。
"空气凝固了两秒。
周凛捡起球，第一次对郑铎点头："谢了。
"九月的最后一天，我的袖口又掉了一颗纽扣。
这次是周凛发现的，他指了指我课桌下的白线头："要不要..."话没说完，程焰己经拍开他的手："女生的纽扣不能随便送！
""我是说教务处有针线盒！
"周凛耳根通红。
许昭然笑倒在桌上，云疏的课本后面传来轻微的鼾声。
放学时，我在周凛课桌里塞了张纸条，画着穿针引线的火柴人。
他第二天带来一管强力胶："先凑合用，比我的针线活靠谱。
"阳光下，胶水瓶折射出细小的彩虹，落在我们之间的课桌上，像一座桥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