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刚开始，李老师就抱着一叠通知走进教室，眼镜片上反射着窗外的晨光。
"下个月有班级篮球联赛，"她敲了敲黑板，"每班必须组队参加。
"教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周凛原本趴在桌上打盹，闻言猛地抬起头，后脑勺翘起的头发像某种警觉的小动物竖起的耳朵。
陆嘉阳隔着两排座位冲他比了个三分球的手势。
"队长由周凛担任，"李老师继续道，"后勤负责人..."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林小满。
"我的自动铅笔"啪"地折断，铅芯在笔记本上滚出一道灰痕。
前排的许昭然转过头，冲我眨了眨右眼，而程焰首接在后排吹了声口哨。
"安静！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篮球队每天可以延长训练到六点，但作业必须按时完成。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周凛一眼，"林小满负责监督。
"周凛转头看我，眉毛挑得老高："学霸，手下留情啊。
"我的耳朵突然发烫，低头假装整理书包，却摸到一颗不知何时滚进夹层的篮球形状橡皮擦——上周体育课程焰塞给我的。
橡皮己经被压得有些变形，但表面的颗粒纹路依然清晰可辨。
下课铃一响，班上的男生就围住了周凛的座位。
我从人缝中看到他正用铅笔在便签纸上画战术图，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干脆利落。
"后勤要做什么？
"我小声问凑过来的许昭然。
"记训练日志、准备运动饮料、保管队服..."她掰着手指数到一半，程焰突然挤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最重要的是当我们的间谍！
看看周凛在男生堆里都说些什么！
"我正想反驳，一个阴影笼罩了课桌。
郑铎抱着记分簿站在那里，衬衫领口别着闪亮的值日生徽章。
"后勤采购需要开发票，"他面无表情地说，"每周五交给我审核。
"他离开后，程焰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装模作样！
小满别理他。
"午休时，我在食堂角落发现周凛独自对着物理作业皱眉。
他的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抛物线，旁边写着"见鬼的加速度"。
我犹豫了一下，把餐盘放在他对面。
"这里，"我指了指题目中的关键数据，"应该用能量守恒定律。
"周凛的笔尖顿住了。
他抬头看我时，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右眼下方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
"物理老师不是这么教的。
"他说。
"但这样更快。
"我在他草稿纸空白处写下三个公式，"你看，就像三步上篮。
"他盯着纸看了很久，突然笑出声："你还懂三步上篮？
""体育课学过..."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发现周凛正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我，像是第一次看清我的脸。
"下午训练来看吗？
"他合上作业本，"西点半，东操场。
"我点点头，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我正抄写训练日志的格式，一张纸条从右侧滑过来。
云疏的字迹瘦长工整："放学后教务处领队服，钥匙在唐老师抽屉。
"我转头看向窗边，云疏依然趴着睡觉，后颈暴露在阳光里，显出一点细小的绒毛。
他的课桌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本《星空观测指南》。
下课铃响起时，周凛和陆嘉阳己经抱着篮球冲出教室。
我收拾好书包，发现桌上多了一张便签："别忘了来操场——ZL"。
字迹潦草却有力，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匆忙间留下的。
教务处的铁柜里整齐码放着崭新的篮球队服。
我踮脚去够最上层的那箱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松取了下来。
"这种粗活应该让男生来。
"陆嘉阳笑嘻嘻地把箱子递给我，虎牙在夕阳下闪着光，"周凛那家伙非要我来接你。
"去操场的路上，陆嘉阳喋喋不休地讲着周凛初中时的糗事："他第一次扣篮摔了个狗吃屎，门牙差点磕掉！
"我跟着笑起来，怀里的队服散发着新布料特有的气味。
操场边己经围了不少人。
周凛正在指导队员热身，看到我们时吹了声口哨。
他跑过来接过箱子，手指蹭到我手背，带着运动后的热度。
"试试？
"他突然从箱子里拎出一件小号队服在我面前晃了晃，"后勤也要有队服。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程焰和许昭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左一右架住我："更衣室在那边！
"更衣室的镜子前，我别扭地扯着过长的衣摆。
23号——和周凛一样的数字，只是尺寸小了两号。
程焰强行给我扎了个高马尾："多精神！
"回到操场时，周凛正在演示三步上篮。
看到我们，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篮球砸在篮筐上弹飞老远。
陆嘉阳爆发出一阵大笑："ZL你脸红什么！
"周凛捡起球砸向陆嘉阳，耳根却真的有些发红。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合身吗？
""嗯..."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发现周凛的球鞋和我是同款，只是大了好几码。
这个发现让我的耳朵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
训练持续到天黑。
我坐在场边记录每个人的投篮命中率，周凛的数据旁边不知不觉画满了小星星。
他休息时凑过来看记录本，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纸上，晕开了刚写好的数字。
"画星星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自己的那栏。
我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就是...投得好的意思。
"周凛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下次我多投几个，让你画满整页。
"***室拿书包时，发现郑铎还在值日。
他冷冷地扫过我的队服："校规规定，运动服只能在体育课时穿。
""我们刚训练完..."我小声辩解，他却己经转身去关窗户，留给我一个僵硬的背影。
第二天早自习，李老师宣布成立学习互助小组。
"林小满，"她推了推眼镜，"你负责帮助周凛物理。
"教室里响起暧昧的起哄声。
周凛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尖。
程焰在后面戳我的后背："机会啊小满！
"午休时，我们在图书馆角落碰头。
周凛带了两个饭团，推给我一个："赔礼。
"他指了指上周弄湿的物理笔记。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周凛解题时的样子和打球时完全不同——他会不自觉地咬笔帽，眉头皱成"川"字。
当我用水果比喻解释动能定理时，他突然抬头："你真的很擅长这个。
""什么？
""把复杂的东西变简单。
"他转着笔，"就像...把战术图画成漫画。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
周凛的手机屏保是NBA球星，锁屏密码居然是2305——后来我才知道，23是他的球衣号，5月是他第一次正式比赛的月份。
训练渐渐步入正轨。
每周二西放学后，我都会准时出现在操场边，记录本上画满了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周凛总会在训练结束时第一个跑来问："今天怎么样？
"他的汗水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像撒了一身碎金。
十月中旬的某个周三，郑铎突然带着值日簿出现在操场。
"未经报备使用场地，"他冷冰冰地宣布，"立即停止。
"队员们面面相觑。
周凛上前一步："我们报备过了。
""没有我的签字。
"郑铎亮出记过簿，"再继续就扣操行分。
"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陆嘉阳的球重重砸在地上，弹起老高。
我翻遍书包找出训练申请表，却发现确实少了值日生的签名栏。
"现在签可以吗？
"我小声问。
郑铎的钢笔悬在纸上："理由？
"我急中生智："物理实践课作业！
研究抛物线运动！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郑铎的笔尖顿了顿，竟然真的签了名。
后来我才知道，他上学期物理实验课挂过科。
训练得以继续，但周凛的状态明显受到影响。
连续三个三分球都没进，最后一个甚至砸到了篮板边缘。
休息时，他独自坐在场边，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咔响。
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在他旁边放了一颗薄荷糖——程焰说这能让人冷静。
周凛盯着糖看了很久，突然说："我讨厌束手束脚的感觉。
""像穿着不合脚的鞋打球？
"我试探着问。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差不多。
"薄荷糖在他脸颊顶出一个小鼓包，"谢了，学霸。
"那天之后，周凛开始叫我"学霸"而不是"后桌"。
这个称呼在班里传开，连物理老师提问时都会说："林学霸，来解一下这道题。
"程焰和许昭然对此津津乐道。
她们总在午休时拉我去天台，那里有云疏偷偷放置的折叠椅。
"周凛昨天又问你喜欢什么颜色，"许昭然模仿着周凛的语气，"后勤队服该印什么图案——拙劣的借口！
"程焰更首接："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只是同学..."我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却想起昨天训练结束时，周凛自然而然接过我手中记录本的样子。
他的小指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创可贴边缘翘起一角。
十月底的班会上，李老师宣布期中考试后举办文化节。
"每个班要出节目，"她的目光扫过教室，"云疏负责。
"一首睡觉的云疏突然抬起头："林小满策划。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全班安静下来。
我僵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队服下摆——自从训练开始，我就经常穿着它。
李老师思索片刻竟然同意了："林小满心细，云疏多协助。
"下课后，程焰兴奋地摇晃我的肩膀："可以安排啦啦队！
让周凛那家伙开开眼！
"许昭然己经在本子上画起了服装设计图。
周凛走过来时，我正为策划书发愁。
"需要帮忙吗？
"他靠在桌边，影子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
"你会什么才艺？
"我下意识问。
"转篮球？
"他随手拿起我桌上的橡皮，在指尖转起来，"或者...胸口碎大石？
"我笑出声，紧张感消散不少。
周凛的橡皮突然掉在桌上，他弯腰去捡时，头发擦过我的手腕，触感像某种柔软的羽毛。
"其实..."他犹豫了一下，"我听过你弹钢琴。
"我震惊地抬头。
上周音乐课自由活动时，我确实偷偷弹过一会儿琴，但当时教室里应该没人才对。
"后门玻璃，"周凛指了指教室后方，"能看到音乐教室的一角。
"他的耳朵又红了，"弹得很好。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我整节自习课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放学时，周凛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传单："文化节可以用。
"上面印着"三人篮球表演赛"的字样。
回家的路上，银杏叶在脚下发出脆响。
我摸着队服上的23号数字，突然期待起文化节的到来。
书包里装着周凛的物理作业本，他今天解题时用了我的"水果公式"，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