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真空里没有声音。但我听见了安燃敲键盘的噼啪声。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我们本该在“蔚蓝星”的度假酒店里。宣传册上说那里有粉紫色天空和牛奶海。
我带了六本小说。安燃带了她的量子超算板和三块备用能源。“苏简,”她头也不抬,
手指在虚拟光屏上舞出残影,“酒店网络有0.01秒延迟,
我黑进了星际航道局的中枢卫星,借了点带宽。”我盯着舷窗外急速倒退的星云:“度假,
安燃,我们休假。”“效率就是生命。”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幽蓝数据流,
“我同步分析了十七颗候选殖民星的土壤成分,筛选出三个高潜力目标。”飞船猛地一震。
警报尖叫。红光疯狂闪烁。冰冷电子音盖过安燃的键盘声:“警告!遭遇未知引力漩涡!
引擎失效!迫降程序启动!”安燃终于抬起了头。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钳子。
“抓紧!”她眼睛亮得吓人,不是恐惧,是兴奋,“苏简,我们的生存训练课要提前开课了!
”我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装回去。嘴里全是铁锈味。应急灯的惨绿光线勉强照亮四周。
空气里有股烧糊的塑料和臭氧混合的怪味。安燃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她先醒的,
正在解我们身上的安全束缚带。“苏简?苏简!呼吸!”她拍我的脸,啪啪响。
我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没死……你手劲真大……”她把我拖出扭曲变形的座椅残骸。
我们乘坐的“星海游鸥”号豪华观光船,现在像个被踩扁的罐头,
歪斜地嵌在一片暗红色的巨石堆里。舱壁撕裂,
露出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和奇形怪状、高耸入云的紫色巨型植物。安燃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她冲进半塌的储物区,
拖出一个硕大的、印着“安燃个人定制·星际求生豪华版”字样的银色箱子。箱子一角瘪了,
但整体完好。“我就知道!”她声音透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度假?哼!
宇宙航行风险系数高达0.00037%!时刻准备着才是王道!”她“啪”地打开箱子。
里面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高能营养膏各种口味。净水片和折叠滤水器。
多功能生存刀能砍树也能当螺丝刀。急救包比医院药房还全。
单人帐篷超轻保暖。甚至还有一小盒……种子?“这是什么?”我指着种子。
“改良版速生土豆和耐辐射菠菜,”安燃麻利地把东西往我们身上的多功能背心里塞,
“以防万一长期滞留。营养膏只能撑三个月。”我看着她递过来的压缩饼干一样的东西,
包装上写着“高能三号:碳烤蚯蚓风味”。“……我能选个正常点的口味吗?
”“原味和苔藓味,你要哪个?”我默默接过蚯蚓味。我们爬出飞船残骸。风很大,
带着一股潮湿泥土和某种甜腻花香混合的味道。空气有点稀薄,吸一口胸腔发紧。
重力比地球大一点,走路像绑了沙袋。四周全是那种巨大的紫色“树”,树干粗糙,
布满疙瘩,顶端是伞盖一样的、发着微光的厚叶子。光线昏暗,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那些巨大叶片发出的、低沉的呜咽。“初步环境扫描。
”安燃手腕上一个金属环投射出光屏,数据瀑布般流下,“大气成分:氮氧为主,
含少量未知惰性气体,基本可呼吸。辐射水平:安全阈值内。微生物环境:复杂,
需进一步分析。暂时未发现大型动物热源信号。”她收起光屏,
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安全是暂时的。未知环境,最高警戒级别。走,
找水源和更安全的庇护点。”她像头矫健的豹子,
在嶙峋的红色怪石和盘根错节的粗壮紫色气根间跳跃穿行。我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每一步都感觉腿灌了铅。“安燃……慢点……等等我……”“速度!苏简!
在陌生环境停留原地超过十五分钟,风险指数上升30%!”她头也不回,
手里那把生存刀不时劈开挡路的藤蔓。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地势开始下降,空气更潮湿。
终于,听到了水声。一条不算宽的河。河水是奇怪的乳白色,泛着点蓝光。河对岸地势较高,
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岩石地,背靠一面陡峭的崖壁。“就那里。”安燃指着对岸,“背风,
视野好,靠近水源但不在洪水位以下。过河!”河里有东西。像半透明的果冻,巴掌大,
随着水流缓慢沉浮,体内有细小的蓝色光点闪烁。看着……有点无害?安燃蹲在河边,
捡起一块石头,用生存刀刮下一点粉末,撒进水里。粉末接触水面,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冒起一小缕烟。那些“果冻”瞬间像被通了电,猛地收缩,体内蓝光暴涨,从水里弹射出来!
像一颗颗小炮弹,直冲安燃面门!“小心!”我惊呼。安燃反应快得非人。她身体后仰,
生存刀划出一道银弧。噗!噗!噗!几只“果冻”被精准地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迅速萎缩干瘪,只剩下一小滩粘液。剩下的“果冻”似乎被震慑,沉入水底,蓝光黯淡下去。
她甩掉刀上的粘液,面不改色:“弱碱性水体,有共生放电生物。河水不能直接饮用,
需要双层过滤加煮沸。净水片可能不够。”她看向我,“记住,苏简,在这里,
好看的东西通常最要命。”我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几滩粘液。过河时,
安燃用刀削了一根长长的、坚韧的紫色藤蔓当安全绳,一头绑在她腰上,一头绑在我腰上。
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比看起来急。我死死拽着藤蔓,深一脚浅一脚。
那些发光的“果冻”在脚下幽幽沉浮,不敢靠近。终于踏上对岸,我腿一软,差点跪倒。
安燃解开藤蔓,立刻开始布置营地。她选了崖壁下一个凹陷处,
手脚麻利地支起那顶银色的单人帐篷。帐篷自动展开,形成一个小小的半球形空间。
“空间有限,凑合。”她说着,
又在帐篷口用石头和砍下的粗壮树枝快速垒起一道半人高的简易矮墙,“第一道防线。
”接着是取水。她拿出折叠滤水器,小心地沉入靠近岸边、相对平静的水域。
滤水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她又用生存刀挖了个小坑,铺上急救包里的无菌布,
把过滤后的水倒进去。“收集露水备用。我去找燃料和食物样本。你留在这里,加固矮墙,
注意警戒。有任何异常,按这个。”她把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警报器拍在我手心,“按下去,
我会立刻知道。”没等我说话,她像幽灵一样,迅速消失在那些巨大的紫色植物阴影里。
天快黑了。铅灰色的天空变成一种更深的、压抑的墨蓝。那些巨大的紫色“树”的伞盖叶子,
发出的微光变得明亮起来,像无数盏幽暗的路灯,勉强照亮营地周围。气温骤降,
湿冷的风钻进衣服缝里。我缩在矮墙后面,抱着膝盖,冻得牙齿打颤。警报器被我攥得发烫。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叶片的呜咽,还有河水流动的哗哗声。偶尔,
远处会传来几声短促、尖锐、无法形容的鸣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安燃还没回来。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恐惧像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往上爬。我开始胡思乱想。
她被那种放电“果冻”围攻了?遇到了更大的怪兽?掉进什么陷阱了?
“卷王安燃……你最好别出事……”我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
“不然我……我连吐槽你的人都没了……”就在我快被自己的想象逼疯时,
营地外的紫色“草丛”一阵晃动。我心脏提到嗓子眼,猛地举起一块石头。是安燃!
她回来了,背上捆着一大捆枯死的、同样微微发光的紫色藤蔓,怀里抱着一堆东西。
她脸色有些发白,额角有汗,但眼睛依旧亮得惊人。“有情况?”她扫了一眼我举起的石头。
“没……没有。你太慢了!”我放下石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附近安全。
找到了些好东西。”她把那捆藤蔓扔下,“干燥的,能烧。
厚实肥大的叶片;还有……一条手臂粗细、还在微微扭动的、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生物?
像蛇,但没有明显的头尾,两端都是圆钝的。“这……这是什么?”我盯着那扭动的“蛇”,
汗毛倒竖。“土著环节动物,类似巨型蚯蚓。高蛋白。
”安燃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超市里的猪肉,“初步扫描无毒。果子和叶子成分复杂,
需要进一步测试。”她拿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像支笔,对着果子和叶子戳了几下,
仪器顶端亮起绿灯。“叶子可食用,提供纤维素。果子含生物碱,未成熟,不能吃。
”她拿起那条“蚯蚓”,生存刀干脆利落地一划,剥掉带鳞的皮,露出里面粉白色的肉。
肉还在神经性地抽搐。她又切下一小片,用仪器测试,绿灯。“今晚的主菜。
”她开始熟练地处理食材,用刀削尖树枝串肉片。我看着那粉白的肉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蚯蚓味营养膏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安燃用石头围了个简易火塘,把几根枯藤折断塞进去。
她拿出一个打火器——不是普通的,而是能喷射出细长蓝色火焰束的那种。枯藤很快被点燃,
发出噼啪声,火焰是奇异的淡紫色,没什么烟,散发出一种类似松木的清香。
温暖的感觉瞬间驱散了寒冷,也驱散了一些恐惧。肉片在紫火上烤着,发出滋滋声,
渐渐卷曲,颜色变深,飘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和蘑菇的怪味。
安燃递给我一串:“试试。补充蛋白质是关键。”我闭着眼,咬了一小口。口感……很韧,
像没煮烂的牛筋。味道……咸腥,带着一股土腥味,但奇异的是,咽下去后,
一股暖流在胃里散开,身体似乎真的有力气了一些。“怎么样?”安燃自己已经吃掉了两串,
正用小刀削着那种厚叶子的边缘。“能吃。”我艰难地咽下,“就是……有点费牙。
”“适应期。”她点头,“明天我去上游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蛋白质来源。
”她削好叶子,递给我一片,“嚼这个,补充水分和纤维。”叶子入口微苦,但汁水丰富,
嚼着嚼着有点回甘。我们围着微弱的紫色篝火,听着风声和远处不知名的鸣叫,
默默地吃着这顿古怪的晚餐。气氛有些沉闷。“安燃,”我忍不住开口,
“你……一点不怕吗?”她正用刀尖在地上划着什么,闻言抬头,
火光在她眼镜片上跳跃:“怕?怕解决不了问题。分析环境,评估风险,制定计划,执行。
每一步都做到最优,生还概率就能最大化。”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恐惧是冗余情绪,
浪费能量。”我看着她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侧脸,忽然觉得她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但刚才她冲出去找食物时,那被树枝刮破的袖子,额角的汗,
还有她回来时那一瞬间……我似乎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绷?也许是我看错了。“睡吧。
”她把最后一点柴添进火堆,“我守前半夜,你后半夜。警报器拿好。”帐篷很小。
我们只能蜷缩着挤在一起。安燃靠在帐篷口,背对着我,生存刀放在手边,像个忠诚的哨兵。
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她居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感受着身下坚硬冰冷的岩石地面,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神经却绷得紧紧的。后半夜,我被安燃轻轻推醒。
她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有神:“换你了。注意火堆,别让它灭。留意河对岸的动静,
那边热源信号有点杂,但距离远。”我接过她的位置,抱着膝盖坐在帐篷口。紫火跳动着,
发出微弱的光和热。困意不断袭来,我用力掐自己大腿。风声,水声,
还有远处那些更加清晰的、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像诡异的交响乐。突然,河对岸的密林深处,
传来一阵密集的、类似树枝被大力折断的“咔嚓”声!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高亢、充满痛苦的嘶鸣!我瞬间清醒,全身汗毛倒竖!
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手里紧紧攥着警报器,
指尖都捏白了。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搅动着那片发光的紫色树林。
嘶鸣声很快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咀嚼声和骨骼碎裂的闷响。那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
然后渐渐远去,消失在丛林深处。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服。
直到天色微微泛白,那恐怖的进食声彻底消失,我才像虚脱一样,瘫软下来。“是掠食者。
”安燃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醒了,正透过矮墙缝隙观察河对岸,脸色凝重,
“体型很大。热源信号很强,但移动模式很奇怪,不像常规陆地生物。
初步判断有伪装或潜行能力。”她回头看我惨白的脸:“没事了。它吃饱了,
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记住它的活动区域,以后绕开。”她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很重,
“干得不错,没乱叫。”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又漫长无比。
安燃的日程表精确到分钟。6:00:起床,收集露水,
体能训练深蹲、俯卧撑、折返跑。7:00:采集可食用植物样本,设置小型陷阱。
8:00:处理食材,早餐通常是烤“蚯蚓”肉和叶子。
9:00-12:00:探索周边,绘制详细地图,标记危险区域和资源点。
12:00:午餐同上。
13:00-15:00:研究本地生物和矿物样本用她那个神奇的万能分析仪。
15:00-17:00:营地加固,
寻找新材料她试图用那种坚韧的紫色藤蔓和树胶制作弓箭。
17:00:取水、过滤、收集燃料。18:00:晚餐。
19:00-21:00:信息整理,生存日志记录在她的量子板上,制定次日计划。
21:00:轮流守夜。我像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被她驱赶着,
跟着这个疯狂的时间表运转。累得像条死狗,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多睡五分钟。
但她是对的。她找到了一种长在巨大“树”根部的、类似块茎的东西,烤熟后口感像芋头,
还有点甜味。我们终于不用天天啃“蚯蚓”了。她用树胶和坚韧的藤蔓纤维,
真的做出了一把粗糙但能用的弓和几支削尖的硬木箭。虽然准头很差,但射程不错。
她发现河水里那种放电“果冻”排出的粘液,干燥后能当绝缘材料用。
她甚至开始用烧过的木头炭灰混合某种黏土,尝试在崖壁上记录我们的发现!“安燃,
”我瘫在帐篷里,揉着酸痛的胳膊,“我们是在求生,不是来搞科研殖民的!”她头也不抬,
正用刀小心地刮取一块岩石上的苔藓:“信息就是力量,苏简。了解得越多,生存概率越高。
万一救援迟迟不来呢?万一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几年呢?建立知识库是长期生存的基础。
”我哑口无言。看着她镜片上反射的专注光芒,我意识到,她不是不怕,
她是把所有的“怕”,都转化成了近乎偏执的行动力。她的“卷”,
是她对抗这个未知世界、对抗内心恐惧的唯一武器。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们渐渐摸清了这片区域的规律。
避开了河对岸那个恐怖“邻居”的活动时间安燃称之为“大块头”。
陷阱偶尔能抓到一种像大号老鼠、长着六条腿的小兽,肉质比“蚯蚓”强多了。
安燃的箭法也进步神速。直到那天。安燃决定探索更上游的区域,
寻找更稳定的水源或者可能的矿藏她念念不忘想造个简易信号发射器。我负责留守营地,
处理一批新采集的块茎。下午,天色突然变了。铅灰色的云层变得浓黑如墨,低低压下来。
风变得狂暴,卷起沙石,抽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巨大的紫色伞盖叶子被吹得疯狂摇摆,
发出巨大的哗啦声。空气中充满了电荷的腥味。暴风雨要来了。我加固了帐篷的固定桩,
用石头压好帐篷边缘。刚把最后一块块茎收进帐篷,
一道惨白的、扭曲的闪电撕裂了黑暗的天空!轰隆——!!!几乎同时响起的炸雷,
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暴雨倾盆而下!不是雨点,像是天河倒灌!冰冷的雨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营地周围迅速积起浑浊的水流。我缩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如同世界末日般的风雨雷电,
心提到了嗓子眼。安燃!她还没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反而越下越大。河水肉眼可见地暴涨起来,浑浊的乳白色河水裹挟着断枝和杂物,汹涌奔腾。
我们之前取水的浅滩早已被淹没。恐惧像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这么大的雨,
这么黑的林子,还有那个不知在哪里的“大块头”……安燃再厉害,也是个人!
我再也坐不住了。抓起安燃留给我的那把备用生存刀她自己带着弓和更好的刀,
穿上防雨性能最好的外套其实就是多层叶子用树胶粘的,把那个警报器紧紧绑在手腕上,
一头冲进了狂暴的雨幕!“安燃——!!安燃——!!!”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声音瞬间被风雨撕碎。雨水冰冷刺骨,砸在脸上生疼。能见度不足五米。脚下泥泞不堪,
每一步都像跋涉在沼泽里。紫色的巨大植物在狂风中张牙舞爪,投下扭曲晃动的黑影。
闪电不时亮起,短暂地照亮这片狰狞的世界,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我跌跌撞撞,
凭着记忆向上游方向摸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必须找到她!“安燃——!
听到吗——!”没有回应。只有风声,雨声,雷声。恐惧和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几乎让我窒息。我滑倒了,摔进泥水里,生存刀脱手飞出。冰冷的泥浆灌进嘴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泥水,在黑暗中摸索我的刀。就在这时,
手腕上的警报器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同时发出极其尖锐、短促的蜂鸣!是安燃的求救信号!
她按了她那边的警报器!她还活着!而且遇到了危险!信号来源……在侧前方!不是很远!
我抓起刀,不顾一切地朝着信号指示的方向狂奔!树枝抽打在脸上、身上,
划出血痕也感觉不到疼。冲过一个密集的紫色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几乎冻结!
一片被风雨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林间空地。安燃背靠着一棵巨大的伞盖树,浑身泥泞,
狼狈不堪。她的弓掉在几米外的泥水里,箭袋空了。她手里紧紧握着她的生存刀,
刀尖对着前方。她的对面,站着那个“东西”。我终于看清了“大块头”的真面目。它很高,
超过三米。形态极其诡异,像是由无数粗壮的、暗紫色的藤蔓扭曲缠绕而成的人形!
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头部位置一个不断开合、露出里面细密尖牙的孔洞。
它的“手臂”末端不是手,而是几根尖锐、闪着金属光泽的巨大骨刺!其中一根骨刺上,
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是安燃的!她的左臂袖子被划破,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那藤蔓怪物似乎被安燃的刀和警报器的噪音干扰,动作有些迟疑,
头部那个开合的孔洞发出低沉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嘶声。它巨大的身体在风雨中微微晃动,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植物和血腥混合的气味。安燃看到了我,眼神一厉,大吼:“跑!
苏简!快跑!去找飞船残骸!它能屏蔽信号!”跑?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看着那怪物滴着血的骨刺?看着安燃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
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的东西猛地冲上我的头顶!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去他妈的理智!
去他妈的求生概率!“安燃!低头!”我用尽毕生力气嘶吼,同时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双手握紧那把沉重的生存刀,朝着那藤蔓怪物的“后背”方向,狠狠冲了过去!
我的目标不是怪物本身。
是它身后那棵被风雨吹得摇摇欲坠、已经裂开巨大缝隙的巨型伞盖树!
安燃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她猛地向侧面扑倒!藤蔓怪物似乎被我的吼声吸引,
迟钝地想要转身。太迟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冲势,
将生存刀狠狠捅进了那棵巨树根部最深的裂缝里!然后,用肩膀死死顶住刀柄,像一根撬棍,
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下压!“啊——!!!”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大的断裂声响起!那棵早已不堪风雨重负的巨树,根部被我这亡命一撬,
彻底失去了支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藤蔓怪物和它身前那片区域,轰然倒下!
轰隆隆——!!!大地震动!无数断裂的枝叶和泥浆飞溅!我脱力地滚到一边,
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要从嘴里蹦出来。烟尘泥水弥漫。巨树庞大的伞盖和主干,
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片空地上。藤蔓怪物被压在下面,只露出几根疯狂抽搐扭动的藤蔓肢体,